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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虹代表霍記、玲瓏代表呂家,先後將以萬計數的銀票承到嚴冰面前。呂太爺目光裡蘊著百年風雨,“這是呂家上至老夫、下至僕從,所有男丁的捐資銀,我們呂家的人,一個都不會走。”
在座眾人有汗顏,有欽佩,更多的是悵然。誰能如霍呂兩家如許豪氣?工人散了,窯廠就垮了。
嚴冰親自送呂太爺上轎,向他深深施了一禮,呂太爺扶起他,語重心長地說:“我們青坪有句俗話:風起看松崗,雨過觀彩虹。嚴主簿,留步。”
玲瓏沒來得及與伍薇說話,只握了握她的手,送呂太爺走了。伍薇問寄虹是怎麼一回事。寄虹三言兩語講完,感慨道:“還好我們有錢。”
這話聽起來竟如此悲愴。
幾天後,伍薇親眼看見一個婦人一路哭喊著追逐抽丁的衙役,追到衙門口終於將他攔下,苦苦哀求,“我兒子還不到十四,還不到呢……求求差爺去了他的名吧……”
衙役滿不在乎地說:“不是差一個月嗎?走到軍營正好夠了!”
婦人依舊苦求,衙役不耐煩地推開她,“求也沒用,我只按名冊來。捨不得兒子就去捐資啊!捐不起能怪誰?”大步入內。
婦人被攔在外頭,癱在牆角崩潰大哭。頭上,巨大的捐資告示上面,圈著粗粗的紅圈的“貳”字格外醒目。
伍薇走過去,扶起她,“嫂子,你跟我來。”她帶她離開了衙門口,所以不知道此時正有人在城門前破口大罵,與飛奔來縣衙報信的守門士兵正好錯過。
回到寶來,她提了二百兩銀子給那婦人,婦人當場就跪下了,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伍薇這麼利索的人都攔不住。
她想起寄虹的話,“還好我們有錢。”這不是誇耀,是深深的無力。
當晚,她兌換了一沓銀票,都是二百兩的,每張前頭附一頁紙,一筆一劃寫上“小和尚”、“歪脖”……每一個船員的名字。她不知道官府的名冊有沒有他們,更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回來,但她得備著。
備著,就有希望。
寫到最後一頁,“沙坤”兩字被淚水洇得完全看不清了。她擱下筆,抬頭正對上觀音菩薩悲憫的臉。她以前不信佛的,但沙坤出事後,她就請了一尊菩薩回家,一日三次香地敬奉著。
她抹了抹眼睛,越抹眼前的菩薩越模糊了。
他不浪漫,又缺乏擔當,他粗野又莽撞,賺不到大錢又大手大腳,私下裡還幹些犯法的勾當,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她卻愛著。
屋外不知是何簌簌作響,像極了以前沙坤夜夜翻牆入院的聲音。他總是這樣,有門不走,專喜翻牆躍窗,她同他吵過嘴,他從沒改過。可現在,她多麼希望他能再次破窗而入。
她喃喃地自言自語,“沙坤,你回來吧。不用娶我,只要回來就好。”
身後的窗戶突然“嘭”地一聲被砸開,伍薇吃驚回頭,眼前黑影一閃,還沒看清闖入者,整個人就被狠狠按進一個寬闊的胸膛。
鼻端是熟悉的汗水、海風和強烈的思念混合成的氣息,不太好聞,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但她不管不顧地扒開比乞丐都不如的那身破布,在那人胸前狠狠咬了一口。
“疼著呢,不是做夢!”沙坤嘴唇皸裂,聲音破鑼似的,但喊疼的時候含著滿滿的笑。
“你還有臉叫疼!這麼多天死哪去了!”伍薇這回是連氣帶愛,再下嘴的時候比之前更不客氣。
沙坤直接把嘴送了過去,“咬這吧,往深裡咬。”
這一咬就咬到床上了,床板吱呀了大半夜才漸漸平息,停頓了一會,換成一個女聲,“行啦,吃飽喝足了,該老實交待了吧?”
原來船隊從京城返航途中,在白嶺附近靠岸更換關書,遇上一批流散的軍隊,跟餓急了眼的狼似的,也不管姓官姓民上來就打。押船的官兵立刻抱頭鼠竄,沙坤只有幾十個手下,怎敵得過數百士兵,只得丟棄沙船,且戰且避,危急中還不忘把葉墨搶了出來。
然而葉墨把官印和公文都丟了,他們無法投奔官府,再加上一路兵荒馬亂,到處殺人搶掠,一行人每天東躲西藏,有時蹭船有時走路,回到青坪時守門士兵還以為是流民,被葉墨一通大罵才認出眼前的乞丐是誰。
城門一開,沙坤什麼都顧不得了,瘋了似的往寶來狂奔。這一路披荊斬棘,支撐他的信念只有一個——寶來裡的那個女人。
他得回來,死也得回來。
沙坤輕鬆地倚在床頭,手攬著懷中人的肩膀,說得十分輕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