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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快要斷掉的老腰爬起來,在漆黑一片的洞裡摸索片刻,發現這個洞也就一人多高,舉起手臂能觸到洞口邊緣,便對寄虹喊道:“能拉我上去麼?不行的話,叫丘成和小夏過來。”
“你讓開些。”
嚴冰不明所以,但仍乖乖退後,剛離開洞口,就見一個身影飛撲下來,“嗵”地落在洞底。
他嚇得不輕,慌忙撈了一把,“摔著沒?”
寄虹就著他的手笑嘻嘻起身,“怎麼?肯看我一眼了?”
嚴冰縮回手,冷著臉說:“這是玩鬧的時候嗎?這下兩個都出不去了。”
“那就待一夜好了。”她滿不在乎地靠著洞壁坐下。
他也只得無奈坐下。洞不大,他儘量遠離她,仍不過是一臂之距。
她卻傾身過來,“嚴冰,你在躲我,還是躲你自己?”
沒有回答,他只是更加往後縮了縮。他曾經努力維持一個純潔、無暇、高貴的形象,哪怕自欺欺人都好。但現在,四分五裂。
寄虹沒有追問,“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不就是個山洞麼?
“這是一座廢棄的窯爐。”
那也算不得奇怪。嚴冰知道,窯爐到一定年限會廢品率大增,難以修繕,這時窯主通常廢棄舊窯,另建新窯。
“想必你不知道,青坪有個習俗,”寄虹的聲音在黑暗死寂的洞穴裡顯得有點幽森,“廢窯是懲戒妖佞之地。若有女子不守婦德,做出汙穢之事,便會被扔進廢窯,堆上柴禾,活活燒死。這裡啊,不知葬送了多少美麗的生命。”
嚴冰毛骨悚然,“開、開玩笑的吧?”
“不信呀?摸摸地上,都是人骨。”
他猶猶豫豫探出手,飛快在地上劃拉了一下,觸到一件冰冷堅硬的物體,表面黏糊糊的一層,哇呀!帶血的骷髏!
他怪叫一聲彈到寄虹身旁,幾乎一頭撞到她的懷裡。
她放聲大笑,特別爽朗陽光的大笑。
嚴冰懵呆片刻,終於回過味來。慢慢慢慢笑了,開始是無聲的笑,後來同她一起放聲大笑,抑鬱一掃而光。
真夠傻的,窯裡火溫多高啊,怎會留有那麼大塊的骨頭?再仔細觸控,那個硬物四四方方,應該是倒塌的煙火柱散落的磚頭,黏糊糊的一層大概是磚頭上凝結窯汗後又長出的青苔。
“小騙子。”他聲音裡帶著笑。
寄虹坦然和他靠在一處,“沒騙你,確實有這個風俗,雖然不在這裡,但小時候見過一回,娘捂著我的眼睛把我拽走了,可我還是看見了,那個場面……很可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遇到同樣的事卻成了妖佞……”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片刻,寄虹的語調輕快了些,“喂,我說,鬼門關都闖過一遭的人,還有什麼檻跨不過?”
嚴冰一怔。黑暗裡看不到她的面容,只看到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無論經歷過多麼糟糕的境遇,從無黯淡。
是啊,他與她,他們都還活著,這已足夠幸運,還有何事可縈心。
“謝謝你。”他的聲音釋然了。
“謝我什麼?”
謝謝一年前你的多管閒事,讓我遇見了你。
寄虹聽見的卻是他低沉的笑,“賀禮備了嗎?”
“抬頭。”
嚴冰不明所以地抬起頭,透過廢窯不規則的洞口,天上半輪明月破雲而出,清輝滿乾坤。
純潔、無暇、高貴,從不因時間與圓缺而改變。
他出神地看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跨過了半生。然後緩緩低下頭,正對上月光下她溫柔而聖潔的面容。
他贈她星光一盞,她贈他明月半彎。
“十八歲那年我就考中進士,”嚴冰的聲音低且緩,聽不出曾經的意氣風發,“兼之我爹升任工部尚書,我是少年得志,在工部目空一切地混了一段日子,爹說我眼高手低紙上談兵,便將我丟回了白嶺。”
“到了白嶺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我只是個井底之蛙而已。跟文兄鬥過瓷、被丘爺的一雙火眼金睛震撼過,才懂得民間藏龍臥虎,托起大梁瓷業河山的不是工部的那一屋子書,而是躬身勞作的窯人那一隻只粗糲的手。”
“那時候躊躇滿志,真想好好幹一番事業的。我們——我,還有官窯和民窯的工匠——一起改進了許多技法,做出了‘雪肌玉骨’,創出‘灑釉法’,燒製雙色瓷、彩色釉,現在想來,那可能是我年少輕狂的日子裡最充實的幾年。”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