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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於稍稍平息幾分,阿九額上全是汗水,虛脫一般鬆開緊緊咬著的牙關。
嘈雜的人聲漸漸消散,她的耳根終於落了個清淨,原本以為會沉沉睡過去,卻再也睡不著了。
她心頭煩悶又苦惱,既然一時睡不著,索性合上眼閉目養神。
阿九其實是個矛盾體。
常年為了生存而拼命的日子給予了她聰慧的頭腦,然而,從內心深處來說,她卻又是一個簡單的人。
她熱愛活著的感覺,又或者說,只有在鬼門關前走過的人,才能感受到活著是件多好的事。她和阿七不同,阿七有自己的野心,她迫切地希望入宮,渴望得到自由,渴望離開相府,擺脫大人的控制,獲得皇帝的寵幸,希望一步登天、
然而阿九卻不這樣想。
渴望自由麼?即便真的進了皇宮又如何,只不過把囚禁她們的籠子換得更大更堂皇了一些,至於擺脫大人的控制……她覺得阿七單純得可笑,可能麼?如果被大人知道她有了這個心思,就算今天她不殺她,她也難逃一死。
不,或許……是生不如死。
隱約記起許久前在相府中的匆匆一瞥,那是一張教人看過一眼便永生難忘的臉。那人著曳撒官服,金絲絨線繡金蟒,下襬處斜列江牙海水,氣度雍容,那眼波流轉間的風流韻致,舉世莫能匹敵。
璀璨似朝暉,又優溫雅如月,和她五年前在淮南見到他時沒有任何不同。
仔細想想也覺得奇怪,歲月在她們身上流淌著,卻彷彿在他的身上靜止了。
思來想去也沒什麼頭緒,阿九心中有些感嘆,伸手覆上雙目,只露出一張略微蒼白的唇,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寡淡卻柔和。
腦子裡的思緒雜而亂,漸漸一陣睏意襲來,她終於如願入眠。
次日醒來天已大明,一個樣貌端莊的姑娘端著青花瓷藥碗推門進來,阿九躺在榻上看過去,認出是相府的二等丫鬟聽蘭。
蒸蒸的熱氣從碗裡飄散出來,形成幾縷淡淡的白霧。聽蘭上前扶著她坐起來,復挨著床沿坐下,拿勺子一口一口喂她吃。
阿九垂著眸子,也不主動與聽蘭交談,只自顧自地喝藥。一碗藥見底,兩人由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聽蘭面上沒什麼表情,扶著不便利的阿九重新躺回榻上,接著便不想再多留,拿著空碗轉過身要走,卻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略微虛弱的聲音,說了兩個字,“多謝。”
聽蘭動作一頓,轉過身朝著她站定,垂著眼簾道,“伺候九姑娘是奴婢的本分,姑娘言謝,真是折煞奴婢了。”
“我本不是正經主子,伺候我確實委屈你。”這話不是諷刺,而是真的肺腑之言。阿九神色淡然,她心裡知道得很清楚,雖然府上眾人都尊稱她一聲九姑娘,可在他們眼中,她永遠都只是被大人從破廟裡撿回來的乞丐。
無論如今的外表如何光鮮,都掩蓋不住卑微低賤的出身。
聽蘭聽了這話,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她在那頭沉默了半晌,終於說道:“大人回府了。今日入宮本該是九個人,七姑娘自盡,您又受了傷,大人說了,昨夜的事讓姑娘受了驚嚇,會親自來探視您。”
“……”阿九心頭一沉,眸子裡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惶遽,又聞聽蘭提醒自己道,“天底下沒有事能瞞得過大人,姑娘好自為之吧。”說完再不多留,旋身推門出去了。
第3章 寒梅樹
好自為之。
簡單的四個字,聽在她耳朵裡,卻有振聾發聵的意味。阿九腦子嗡嗡,被這幾個字狠狠震了震。
房門開啟又重重合上,沉悶的一聲“砰”,像敲打在腦仁兒裡,將她的思緒拉扯回來。回過神後卻再躺不住了,吃力地掀開錦被從榻上起身,這個舉動似乎扯裂了傷處,左胸處的疼痛火辣辣的,然而阿九也無暇顧及,只趿拉上繡花鞋追出去,“聽蘭!聽蘭留步!”
聽見那陣叫喊聲,聽蘭顯然很驚訝,步子頓住,回過眼朝後頭看去,卻見阿九正朝著自己過來。這人眉頭緊鎖,似承受了極大的痛苦,面色蒼白,唇如紙,右手捂著胸前的傷處,腳下的步子帶著輕微地踉蹌。
聽蘭微微蹙眉,不甚情願地過去扶她,“九姑娘有傷在身,這是往哪兒去?”
阿九額角汗水密佈,微喘了幾口氣,又一把捉住聽蘭的手臂,略定了定神,垂著眸子道,“大人金尊玉體,我何德何能勞煩大人來探視。今日沒能入宮,耽誤了大人的大事,該我親自向大人謝罪才是。聽蘭,你帶我去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