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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過來能做什麼呢?”
“我丈夫有碩士學位,在這邊找個工作應該不成問題。”
楊紅想到特蕾西,又想想眼前的大姑媽,突然想到人們出不出國,留不留在美國,完全不能用愛國不愛國來丈量。這兩個女人,一個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一個出生於六十年代中,一個到美國來尋找好男人,另一個到美國來培養一個好男人,動機都是很女人的。
大姑媽的飛機在三小時內就起飛了,楊紅戀戀不捨地把她送走,一個人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回想她們兩個人的話。特蕾西跑社會新聞的,她看見的都是社會的陰暗面,但楊紅也知道,那些陰的暗的,正在冠冕堂皇地變成陽的明的,人們已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這股風正在強勁地吹向大學,楊紅自己就參與處理過院裡一個在外亂搞被派出所抓住的老師。
不論是特蕾西採訪過的那些女囚的反抗辦法,還是特蕾西自己的反抗辦法,都是楊紅不贊成的。殺人也好,殺己也好,都不能把一個變了心的男人殺回來,都不能解決問題。楊紅也不贊成女人以花對花,在她看來,女人胡亂地跟男人上床,只能是自取其辱;而且女人青春短暫,以花對花的階段也是短暫的;況且,等到夫妻倆在那裡數數決定誰花得更多的時候,還有什麼愛情可言呢?
現在的社會,男人越來越放縱自己,女人也越來越放縱自己。男人越放縱,越覺得自己有本事有本錢;女人越覺得自己有本事有本錢,就越放縱自己。楊紅想,像我這樣“奔四”的女人,既沒有本錢放縱,也不願放縱,又不甘心自己的丈夫放縱,哪能活得不累?
特蕾西和大姑媽對付這些陰暗面的辦法就是跑到美國來,企圖找到在中國找不到的好男人,或者拯救一個被汙染的好男人。難道美國是女人的天堂?
8
楊紅無精打采地看著機場的乘客,有行色匆匆的,有步履沉重的,也有像她一樣,坐在那裡,無所事事的。沒有人注意到她,她也沒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百無聊賴之中,就想起朱彼得曾經說過,如果你不知道如何打發候機的時光,就把過往那些痛苦的記憶蒐羅出來,打成包,丟棄在機場。
那好像是他寫的或引用的一首英文詩,他先念了英文,然後隨口把它譯成了中文,大意是:機場是一個丟棄痛苦記憶的好地方,不想汙染你最無憂無慮的童年記憶,就不要將你的痛苦丟棄在生你的故鄉;不想被漂浮在空中的憂愁擒獲,就不要將你的痛苦丟棄在你常住的故鄉,也不要把你痛苦的記憶丟棄在你乘坐的飛機上,那小小的銀燕,載不動這許多哀傷。把那些痛苦的記憶打成包,丟棄在機場吧,因為那裡每個人都是過客,沒有誰會注意到陌生人的惆悵。這樣當你再上飛機的時候,你已經與往日的陰影告別,等著你的,將是新的篇章。
朱彼得說他就是這樣打發候機時間的。這可能是他說過的最一本正經的話,一說完,就引起全班鬨堂大笑。楊紅想象不出,像朱彼得這樣的人,會坐在機場的一隅,神色凝重地把自己痛苦的記憶打包。痛苦是一種沉重的感覺,痛苦是一種深刻的體驗,像他那樣即使不算淺薄至少也算得上輕浮的人,能有什麼稱得上沉重而深刻的體驗嗎?
楊紅現在願意相信,一個人能把過往的不愉快打成一個包,丟棄在機場。坐在一個陌生的機場裡,沒有一個人認識自己,好像思維都跟著大膽起來了。在熟悉的環境中,彷彿思維都是有聲的一樣,想一想,都會被人聽見,都會被人察覺,都會變成笑柄。這裡是美國,就算思維被人聽見了,因為語言不通,可能都沒人能懂。
候機的時間,也是難得的清閒時光,平日裡忙忙碌碌,不管是痛苦還是幸福,都沒有時間去咀嚼、去提煉、去歸檔。
人在異國他鄉,與故時故日故地的生活拉開了一段距離,你的心境更平和,你的眼光更敏銳,使你能夠更客觀地看待自己的過去。
楊紅想象著自己正攤開一塊塊布,然後把從前那些痛苦的記憶,分門別類,一點一點地放在布的中央,湊足一個包裹了,就包起來,紮緊,丟棄在這裡。她最先要打包的,是有關陳大齡的記憶。不管那是痛苦還是幸福,那都是她一生中最沉重的記憶。
陳大齡自下鄉後,就像一個隨風飄舞的風箏,從楊紅的生活中飄出去了。開始楊紅還期盼著,以為陳大齡會從鄉下寄一封信給她,告訴他的通訊地址,那她就可以寫信到他下鄉的地方去。那時她每天從樓下門衛那裡經過,都希望劉伯會叫一聲:有你的信!每次到系裡去,也要滿懷希望地伸手到信箱裡去摸一摸,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