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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裡一片模糊的影子,就像放電影時焦距沒調好銀幕上出現的畫面,她知道她已經開始接近夢了。“你懷孕了。”醫生看著化驗單說。廢話。她並不需要他來告訴她這一點。她往內看,她看到了稍微清晰一點的影像:一個房間。
“做嗎?”醫生問道。做!不做她來這兒幹什麼?然後又是開單子,又是交錢。當然錢還是周常幫她交的。
房間裡有一張畫,畫上畫的什麼她一點也想不起來,也許不是畫,而是一面鏡子,誰知道呢。當畫或鏡子移開時,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另一個房間,也不是開闊的院子,更不是陽光明媚的原野,而是一個黑暗的洞穴。好像這個洞穴通向大地深處。或者通向地獄。那麼黑暗,她什麼也看不到。
說不定只是黑暗,她誤以為是洞穴了。可是,不,的確是洞穴。她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已經看到了像煤碳一樣又黑又亮的洞壁,在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星亮光,那麼微弱,恍如一隻遙遠的熒火蟲。要進去嗎?要進去嗎?要進去嗎?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催促她,讓她做出決定。她感到恐懼,洞穴在她面前豎了起來,成為無底深淵。她頭暈目眩。她只要答應一聲,她就會一直墜落墜落墜落……
“不!”她答道。她逃離了手術檯。她不流產啦不流產啦不流產啦——
她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捂住眼,身體因恐懼而收縮成一團。
周常坐在她身邊,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
“一個可怕的夢。”她說。
“什麼夢?”周常問道。
“昨天夜裡的夢,”她說,“我夢到了深淵。”
“深淵?”
“是的,深淵!”
他不可能理解的,不可能理解的,男人永遠無法理解女人的感受。只有女人最接近地獄,如果真有地獄的話。如果沒有地獄,女人會為自己創造一個地獄出來。許多時候她們寧願身在地獄,也不願受某些痛苦。
安琴盯著鏡子中的女人。這個女人的眼睛更大,下巴更尖,眼睛中滿是痛苦的迷惘,她擦擦鏡子,果然看到了她所期待的堅定光芒,這光芒刺破了迷惘的大霧直射進她的生活中;尖下巴*了她的消瘦的同時,卻更加突出了她固執的性格。她應該為鏡中女人的相貌負責,讓她擺脫生活的痛苦和過分的自我折磨,讓她堅強起來,讓她樂觀起來,讓她自信起來,也就是說,讓她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胖一點兒,下巴稍稍圓一點兒,別再像錐子那麼尖……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127。
安琴窺不透命運的秘密(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窺透命運的秘密呢),但她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選擇是她的權利,是她面對現實所採取的態度。當她意識到自己具有這種權利時,她彷彿看到了事物的另一面,那平常被她所忽視的另一面。原來她還可以是另外一種樣子。
她對著鏡子笑了。
她調整著鏡子的角度,鏡子中出現了小拳頭一般結實的*,然後越過*,鏡子的反光停留在她平坦的腹部上。需要說明的是,她又恢復了剛入夏時的做法,下班回來後要關嚴門窗用溫水擦洗身子,然後*裸體享受一會兒愜意的涼爽。這會兒她透過鏡子看著自己平坦的腹部,想象著它內部奇妙的變化。就像平坦的大地上,一粒種子在裡邊悄悄汲取營養,積蓄力量,不斷生長。多麼平常,又多麼神奇啊!她決定接受這個生命。
“你發瘋了嗎?”周常最近一次約她喝茶時,對她不肯流產表示驚訝, “你想沒想過後果?”那天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周常可沒有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那時他說話小心翼翼的,生怕刺傷了她。在車裡他們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周常猜測她是因為恐懼才沒有流產的,他說其實沒那麼可怕,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手術,門診上就做了,連一天醫院都不用住。過幾天也可以,但是晚做不如早做,他說,現在的醫療水平,萬無一失。她則咬著牙一聲不吭。她並沒弄清她自己這樣做的原因,她只是聽從了自己的直覺而已。或者,就是上帝讓她這樣做的。
“我沒有發瘋。別的我不敢確定,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我神智清醒得很。”她把鏡子恢復原狀,繼續回想她與周常最近一次在茶館裡的交流,自從那天從醫院裡回來,他們已經交流了三次,“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電扇吹著她披散開的頭髮,肩膀上起伏著黑色的波浪。
她知道他是為她考慮,她甚至知道他並沒有因為這件事完全放棄對她的愛,也許一點兒也不曾放棄對她的愛。“你想過沒有,這對你意味著什麼?人們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