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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吃,吃了你別哭。”
安琴笑了,接著劉嫂也笑了。
“好吧,我吃。”
安琴將巧克力填進了嘴裡。
小萌萌也笑了。
“趁熱吃了吧。”劉嫂說。
安琴在劉嫂注視下吃了幾口米線,她把碗裡的姜都挑出來嚼嚼吃了。還剩下大半碗她實在吃不了了,因為雞湯太油膩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劉嫂善解人意地笑笑,“這就不錯。”她端上碗,拉上小萌萌,說:“阿姨不舒服,讓阿姨好好休息休息。”
小萌萌出門時,回過頭來看看安琴,她不想走,她想留下來陪著安琴。但她母親攥著她胳膊的手很堅定。小萌萌朝安琴招招小手,她的眼神好像在說:“阿姨,你看,我想陪你,可是——”
安琴也朝她招招手,給了她一個表示感謝和理解的笑容。
小萌萌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打個趔趄,但沒有摔倒,因為媽媽緊緊地攥著她的胳膊。
“小心!”
沒有人對她說這兩個字。醫院門診大樓前邊的臺階只有*,一個穿碎花孕婦裙、剪著齊耳短髮、個子不高的孕婦下臺階時,她身邊的男人——毫無疑問是她的丈夫——低聲叮囑她:“小心!”他還攙扶著她的胳膊。安琴大膽地看著這個男人,他看上去既平庸又幸福,相貌一點兒也不出眾,可以說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那麼,是什麼吸引了她的目光呢?對了,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至少看上去如此。這個男人也看到了她,但迴避了她的目光。
小心。
他說小心。
第三次說小心。
安琴目送他們走遠。她很羨慕那個孕婦。她大概快臨盆了,她就要做媽媽了,她臉上已經洋溢著母親的光輝了。一個女人最高的幸福就是做媽媽,是的,沒有比這更能讓一個女人變得崇高了。
她身邊也有一個男人,但他自始至終都像一個影子。他善意地沉默著,顯得很穩重,很成熟,很理解。她不應該挑剔他,她知道她不應該挑剔他。何況他無可挑剔。是的,無可挑剔。可是,正是他的得體的舉止、沉穩的氣質和正確無誤的見解讓她感到不舒服,讓她感到自己下*,讓她感到自己渺小,讓她感到無地自容。更要命的是,他將看到她的屈辱,也將看到她的軟弱。
但對她來說,周常只是一個暫時的存在,因為她很快就把周常忘到了一邊。她有些恍恍惚惚,就像走在一個不確定的夢境中一般,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卻不知道為什麼要往前走,更不知道要走向哪裡。醫院蒼白的牆壁、長長的走廊和遊魂般的醫生及病人都彷彿是從夢裡延伸出來的一般。
冷漠的醫生用法官的口吻詢問她上次月經是什麼時間來的,她有生育指標沒有,以及她結婚了沒有。她一一做了回答。她盯著醫生的嘴巴,嘴巴黑洞洞的。“想說什麼,就痛痛快快說出來吧,”
她想,“何必拐彎抹角呢?”
昨天她看著經理的眼睛時也是這樣想的,她知道經理想說什麼,她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每個人都知道她是怎麼回事,還需要化驗嗎?可是這個醫生給她開了化驗單,她就得去化驗。周常幫她去交錢。她從化驗員那兒領到一個小瓶子,去廁所接了一點尿。又將盛尿的小瓶子遞給化驗員。她像木偶一樣做著這些,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她甚至沒有注意醫生是男的還是女的。
至於化驗員,她只看到他戴著膠皮手套的手。她在想什麼呢?說來有些可笑,她在追尋昨夜的夢。她昨天夜裡做了一個夢,醒來的時候還清楚地記得,周常開車去接她時她也能朦朧地想起夢的內容,這時她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她惟一能想起的是:她曾經做了一個夢。她很可能覺得這個夢毫無意義,否則她怎麼會忘得乾乾淨淨呢。
如果她還記得的話,她很可能將這個夢拋到一邊,正因為忘得乾乾淨淨,她才竭力想將其找回。無論在醫生面前,在廁所裡,在走廊裡,在化驗員面前,她都在想著那個被她遺忘了的夢。越是想不起來,她越是覺得那個夢重要。這完全符合生活邏輯:失去的才覺得珍貴。她要想起那個夢。
醫生誇她辮子時,她才意識到這是個男醫生。看來這個醫生關心她的辮子遠勝於關心她的健康。“你的辮子留了很多年了吧?”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從她手裡接過化驗單,說:“這條辮子真漂亮。”
見鬼去吧,她想,你不是第一個誇這條辮子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誇這條辮子的人,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她將垂在胸前的辮子甩到腦後。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