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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身姿嫋娜的侍女捧著琵琶款款而來,碧影朝杜景社的方向施了一禮後,謹慎地接過琵琶。她輕輕撥絃,手法嫻熟,眾人以為她還在試音,一支樂曲已行雲流水般自弦上溢位。起初,席中諸人只覺此曲不疾不離平淡深遠,不知不覺中一股殺伐之意噴薄而出,讓人心膽俱震,漸漸的戈矛殺戮又化為浩然正氣,彷彿要充斥天地,在憤慨不屈的吶喊中,一切終於復歸平靜。桑滌江神色複雜,一動不動地看著碧影,這是一支聞所未聞的琵琶曲,可他卻聽出了曲中的決絕與孤勇。“好啊!好啊!託碧霄公子的福,今日老夫真是大飽耳福啊!”杜景社一邊鼓掌一邊喝彩。杜檢仰頭飲盡杯中美酒,帶著幾分醉意,漫不經心道:“你這支曲慷慨激昂、動人心魄,不似平常坊間樂曲;我孤陋寡聞,竟然不知此曲的名字,不知可否請姑娘解惑?”碧影將琵琶交還侍女,含笑道:“這是一曲《廣陵止息》。”桑滌江緩緩放下手中杯盞,看著碧影的目光多了幾分探詢意味。杜景社疑惑地問:“廣陵散流傳至今,唯餘琴曲,姑娘是自何處得到失傳已久的琵琶古曲?”碧影笑著搖頭,“是我新譜的曲。”“哈哈哈哈哈……”杜檢張狂地笑著,“那你還敢說是廣陵散,真是大言不慚……”“住嘴!”杜景社怒道,“大公子喝醉了,扶他下去休息。”杜檢被兩個小婢扶走後,杜景社賠禮道:“犬子生性散漫,進退失距,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碧影由侍女扶著退回到桑滌江身旁,她甜甜道:“大人多慮了。”杜景社哈哈大笑,瞥了管家一眼,爽朗道:“來人,將這把琵琶細細擦拭乾淨,裝入匣中,我要贈給碧影姑娘。”碧影剛要推拒,忽然聽桑滌江道:“螺鈿紫檀五絃琵琶堪稱稀世奇珍。”“不錯。”杜景社頗為得意地說,“五絃琵琶本來失傳已久,近些年才為人所複製,因長安城中權貴崇尚此風,才有如今大江南北學五絃的盛況。五年前,琵琶國手楚氏殫精竭慮制了兩把螺鈿紫檀五絃琵琶,琵琶製成之日,他嘔血而亡。其中一把琵琶被獻入長安宮中,陛下親賜給懿華郡主,這另一把則輾轉流入到我手中。”“這把琵琶太過珍貴,大人不宜贈給碧影。”桑滌江嚴肅道。碧影一聽,也連忙謝絕,“是啊,是啊,所謂無功不受祿,我怎麼能平白無故接受您這麼貴重的禮物。”杜景社笑著說:“我意已決,碧霄公子不必再勸,還請姑娘收下這把琵琶。”桑滌江默不作聲,碧影揣摩不出他的意思,於是歡歡喜喜地說:“大人厚意,卻之不恭,那碧影就收下了。”宴罷,桑滌江被杜景社請到書房敘話,碧影則由侍婢領著在園中散步,她雙目失明,也沒辦法賞景,只能漫無目的的亂逛。“一個盲眼的樂妓,卻能被我父親奉為坐上賓,你一定極其得意吧?”杜檢尖刻地聲音入耳。“怎麼是你!” 碧影脫口而出,“你不是應該在房中休息嗎?”杜檢並不作答,諷刺道:“幾日不見,姑娘能耐見長,居然攀上了碧霄公子。”“我攀上誰,和你有什麼關係?”碧影硬氣地頂回去。杜檢冷笑一聲,將兩個侍女打發了,貼著她耳朵說:“你知不知道我父親在書房中和他談什麼?”碧影冷冷推開他,往後退了幾步,“這跟我無關。”杜檢壓低聲音,“吳相膝下獨女已到待嫁之年,他請我父親做冰人,想招桑滌江做東床。碧影啊碧影,我知道你仰慕他,可你一個娼門女,拿什麼和吳小姐爭?”他以為碧影會氣急敗壞地同他爭吵,沒想到她居然毫不在意地笑笑,一字一句地說,“滌江他絕對不會娶什麼丞相千金。”杜檢冷哼一聲,剛要說話,一名侍女匆匆趕來,對碧影說:“碧霄公子請姑娘過去。”碧影鬆了一口氣,不再搭理杜檢,隨侍女走到杜府正門,桑滌江與碧影一同向杜景社辭行後,一前一後上了馬車。馬車中光線幽暗,桑滌江凝視碧影手中琵琶,輕嘆一口氣,“你很喜歡這把琵琶?”碧影撇撇嘴,不樂意地說,“你不想我收下是不是?你不讓我收就早說嘛,我只是見不得明珠蒙塵,這樣珍貴的琵琶,卻被他藏在私庫不見天日,豈不可惜?”桑滌江輕輕點頭,突然問道:“你的父母雙親可知你如今境遇?”碧影面上波瀾不驚,說出的話卻充滿苦澀,“爹爹孃親在我十歲那年意外身故。”桑滌江定睛看她,沒有找到一絲破綻,略帶尷尬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我知道原因。”碧影撇撇嘴,“我彈廣陵散,讓你起了疑心。你覺得我居心叵測,所以要來試探我。”桑滌江輕咳一聲,“碧影,你不必因我的一句話而耿耿於懷。自今日起,我會視你為友,至於其它,無需再提。”“兩天果然還是太短了。”碧影笑笑,“那你會娶吳家小姐嗎?”“不會。”桑滌江斬釘截鐵地回答。“你是怎麼拒絕杜刺史的?”碧影心頭大石落地,整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