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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清目送師生二人去了前廳,這才甩著衣袖進了房內,司馬瑨還躺著,雙眼卻睜著。“殿下,您現在越來越能剋制了,看來白檀是味好藥啊。”司馬瑨稍稍側了側身,留了個背影給他:“你做的最像樣的一件事就是給本王送來了這味藥。”郗清的笑裡多了些許悵惘:但願是送對了吧。他掀衣坐在床沿,伸手搭上司馬瑨脈搏:“殿下既然已將白檀看做自己人,那您這病症的實情可要告知於她?”司馬瑨大約是思索了片刻,過了許久才道:“還不是時候。”白檀埋頭吃了兩碗飯,喝了一盅湯,最後又滿書房找了卷晦澀難懂的竹簡,坐在燈下看。無垢挺懂的,師尊這是又心煩了。反正她每次一心煩就是多吃多喝然後找書看找棋下,實在想不開的時候還會搞個樂器來讓宅子裡的人感受一下什麼叫做魔音穿耳。無垢已經摸透了。不過師尊每次心煩也就那麼一時半會兒,所以她也沒放在心上,徑自收拾完畢回房去了。白檀將那捲竹簡攤在手裡看了半晌,最後掉下來砸了自己的腳才回神。看毛啊,根本半個字也沒看進去啊!她搓了搓臉,覺得有些燥熱,多虧無垢去敲門給了個臺階,不然她要怎麼回答呢?可是不管信不信,他們都是師生啊,她身上還揹著道密旨呢,敢出格麼!好在司馬瑨也沒追問。白檀冷靜下來了,總算她不是個糾結的人,不過暫時肯定不會露面了,實在有幾分尷尬。和之前發病一樣,就兩三天的事,司馬瑨又像沒事人一樣了。郗清累了個半死,可算是解脫了,也沒跟白檀打招呼就跑了。據說下山之前還跑去抱朴觀兜售了一圈假藥,收穫頗豐,氣得陳凝一路追他到山腳,後來念及自己是個出家人才平復了火氣。無垢這幾天看到祁峰和顧呈守在她家師尊房門口也沒在意,還以為那是凌都王要著重保護師尊呢,後來看到凌都王本人從房裡走出來才知道這幾天一直是他本人在裡面。她腦子卡殼了一瞬,趕忙跑去書房一看,可憐的,內室的小榻上鋪著床褥呢,合著她家師尊就窩這兒啊。無垢咬唇,師尊您圖啥,這不是您自己的家麼,尊嚴呢?白檀也不知道司馬瑨好了,她這幾日也是有意讓自己忙起來,除了授課就一直忙著修訂古籍。直到聽到外面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和祁峰的說話聲,這才回味過來他這是好了。她也不是什麼扭扭捏捏的人,不就是被表白了麼,有什麼啊。遂擱下筆提提神,準備出去探望一下,剛走到門口當頭便罩下一片陰影。司馬瑨站在門口,與她堵了個正著。“恩師這是要出去?”白檀當然不好說就是要去看他,退開讓他進門,隨口道:“也沒有,天快黑了,準備起身點燈。”司馬瑨便去案邊替她將燈點上了,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就座:“本王那日的話,恩師還沒給答案呢。”白檀眼角一抽,坐去他對面:“為師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不如何,信與不信,恩師心中自有衡量,反正本王的心意已經表明。”司馬瑨自問揣摩人心還算準,這話要是之前與白檀說,她根本不會當回事。但近日來發生的事想必她眼裡也有了自己,此時表明才有效果,所以其實也根本沒強求什麼答案,就想瞧瞧她的反應。白檀雙頰微熱,乾脆拿起筆來準備幹自己的事:“殿下病好了就沒正事可幹?”司馬瑨眼光在她臉上一掃而過,笑了笑:“多的是正事,但本王還是得來看你一眼,免得你胡思亂想。”說完這話他便起身出了門。白檀盯著門口惱恨的不行,誰說她胡思亂想了?結果低頭一看,手心裡全是墨,不禁又垮了臉。陽春三月已至,東山正是草長鶯飛之時,別院忽然來了稀客。吳郡郡守周懷良親自登門來訪,備了厚禮,在院中排了兩排,一見到白檀的人便整衣見禮。白檀自廊上走至跟前,抬手作揖回禮。她平時可愛財了,可現在面對滿院子的厚禮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周懷良是來接兒子周止離開的。周止特地齊齊整整地束了髮髻,褒衣博帶,姿容端雅,立在父親身後向師尊見了叩拜大禮。今日拜謝過師恩,此後便可出山了。周懷良笑道:“女郎隱居東山,存志高遠,在下欽佩。犬子雖還有兩年才及弱冠,但女郎教她多年,還請賜個字與他吧。”白檀將心底的不捨壓了幾分:“令郎聰慧,只望此後為國盡力,不忘初心。詩經裡說‘靖共爾位,正直是與’,不如叫靖直吧。”周止又拜了拜:“謝師尊賜字,數載教誨,殷殷在耳,永不敢忘。”說到後來聲音竟有些哽咽,但他生性溫謹,硬是忍了回去。周懷良不再多言,攜子起身,又叫他去與西廂房裡的同窗們道了別,便告辭下山了。司馬瑨自廊下而來,見到這場面故意沒露面,否則周懷良必然要過來見大禮,他也嫌麻煩。眼見白檀還站在院中望著院門,他還想著要不要過去寬慰她幾句,沒想到下一瞬就見她轉頭直朝無垢招手:“來來,快把這些禮品都搬我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