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糖123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養心殿暖閣裡,地龍燒得旺盛,永林站在外間靠門的地方,皇帝身邊的內璫為了走路悄無聲息,即便入了冬都不敢穿厚底鞋,守在養心殿卻從來不怕腳冷。此時門外陰雲如罩,北風呼嘯,空氣中流竄著落雪前的土腥味。梁檢跪在內書房地當中,手邊就是皇子、親貴們行跪拜之禮用的赤邊圓蒲,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沒用。老皇帝被兒子們算計了一次又一次,大概也是皮了,居然氣定神閒地喝了兩口茶,才冷冷說道:“怎麼?現在啞巴了,你那大道理不是一車一車拉都拉不走嗎。”“父皇,兒臣幼時頑劣,講讀師傅不厭其煩,兒臣至今記得他說,以禮供養天地,以義責令己身,以孝侍奉君父,以仁恩澤萬民,則四海之內,州縣連綿,四夷八荒,仰貢俯首。”梁檢教養禮儀極好,肩背端正筆直,但周身縈繞著暖閣地龍都捂不熱的冰冷,他的眼神有一瞬間飄忽遠去,又立刻收回來,接著道:“刀帕滅王族取而代之,禮義孝仁皆毀,如豺狼在側,若不加以示威,無異於養虎為患。”老皇帝又欣慰又鬧心,欣慰的是太子雖然是個實心秤砣的腦子,卻單純仁義,盛世之下可育萬民;老七是屬泥鰍的,七竅玲瓏,心眼比篩子都多,但外圓內方、當礌落落,遇亂有定國之謀。鬧心的是,這倆沒一個是消停的主兒,老大常年被飯桶們牽著鼻子走,老么到處亂牽別人鼻子走,都是不孝的玩意兒!永寧帝端著茶盞,苦口婆心地跟兒子掰扯,“七郎,這天下猶如人體,腹心實則憂遠矣,四肢病而終無大患,朕為何要去管遠在天邊的木邦,到底是罕溫家的還是刀帕家的?況且刀帕同樣仰我大啟國威,納貢稱臣,相安無事豈不更好?”梁檢知道他就想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過舒坦小日子,但刀帕是敢謀反移族的人,就算是有心要讓他上臺,也要狠狠敲打一番才是,否則現在高枕無憂,到時候養蠱反噬,則大禍臨頭。梁檢微微嘆口氣,預感不祥,八成自己的膝蓋又要遭殃。他躬身行禮,儘量剋制地說道:“父皇,尺蠖曲身而求進,龍蛇蟄伏而存身,刀帕如今立足未穩,仰高處鼻息以求生存,若不加控制,此人驍悍蠻勇、野心勃勃,待他羽翅豐滿,絕不是甘於人下之臣……”“夠了!”幾乎是在討好兒子的永寧帝,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見他一副王八吃秤砣的模樣,氣得怒喝出聲。梁檢絲毫不見懼色,看著像吃了至少八個秤砣的王八,老鱉入定似的沉默一會,接著說道:“菩薩畏因,眾生畏果,上位者若不能深思其因,則果報禍延百姓不可承受。”“混賬!”老皇帝氣得手唇發抖,還沒擱下的茶盞順手就飛了出去,連杯帶水砸在梁檢胸前,彈到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地上滿是瓷片,梁檢頓了頓,不避不讓雙手撐在碎屑上,緩緩俯身叩首道:“人君乃神器之重,居明堂當思危,推崇極當有備,為未有之因,治未亂之事,請父皇為我雲貴邊民未雨綢繆。”外間侍候的內璫屏息凝神,跪地縮成了球,只剩炭火籠裡偶爾發出的噼啪聲。永寧帝青筋暴露,被親兒子懟得好生火大,一字一頓說道:“你真以為朕不敢把你怎麼樣嗎!”梁檢心中有本賬,刀帕這缺德玩意兒絕不是老實東西,今天不跟老皇帝挑明把話撂齊全,讓他盛怒過後心中有數,到時候被人打個措手不及可就麻煩了。“父皇息怒,保重龍體。”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梁檢額頭輕觸指尖,指縫間鮮血淋漓。“滾出去!好好醒醒你的腦子!”永寧帝手指門外,滾龍袍袖微顫,氣得不輕。梁檢爬起來滾得渾然天成,頂風冒雪地往院裡一跪。初冬的傍晚呵氣成霜,天寒地凍裡細雪忽然而至,悄然無息地打著旋落在院裡,寂靜無聲得沁人心脾。內閣次輔嶽修民手捧寫好的敕諭,剛進養心門就見臨江郡王跪在寒風初雪裡,身上連件大衣服都沒有,似雪中秀竹傲然而立。他心下明白,怕是沒跟皇上服軟被罰了,在門前停步悄悄問御前大璫:“郡王殿下身份尊貴,這麼跪在雪裡怕是要招寒,公公差人照顧一二啊。”永林垂頭湊近了應道:“奴婢如何不知殿下金貴,雷霆重怒,大人也要仔細點。”嶽修民衝他點頭道謝,整理衣冠,打簾進了暖閣。老皇帝正在那兒鬱悶呢,自己家這個老么,平日也不是個上趕著作死的種啊,怎麼今日像床頭槓成精一般難纏,非要辯出個針尖麥芒。“陛下,臣同內閣已擬好木邦敕諭,呈送御覽。”嶽修民拜禮完,小心翼翼地呈上文書。永寧帝鐵青臉色未退,疲憊地展開,只掃了一眼,便說道:“司禮監用印吧。”咽不下這口惡氣的皇帝陛下,沒等嶽修民回應,緊接著吩咐道:“擬旨,臨江郡王殿前失儀,輕忽職守,國禮場合肆意妄為,令其離京巡陵,罰俸一年。”嶽修民聽罷從頭冷到腳,緊握敕諭,緩了半刻才跪地說道:“陛下萬不可啊,今日陛下神武之姿萬邦仰望,堯舜之賢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