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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今年就到這吧,”盛瀟一轉身,拔出了太子身上的佩劍,往地上一插,“再往前走,你要受不了了。”“……今年?”“以後每年你都可以過來看看,要是我沒估計錯,這把劍每年應該可以前推五里,用不了十年,赤淵的火就該徹底滅了,到時候你可以著‘清平司’派人常駐——至於那個嚇唬人的界碑,砸了就是。”太子一愣,隱約從他話裡聽出了點別的意思。啟正皇帝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流露出準備退位的意思,他兩次出巡,都讓太子監國,同時彈壓四方,又有條不紊地給後人鋪好了路。可是真到了這一天,年輕的儲君還是慌張地不知如何是好。“該教你的,我都已經教過你了。”盛瀟淡淡地說道,“章博與孔昱可用,趙寬還在獄中,是冤枉的,你回去記得把他放出來,給趙家平反。子不言父過,將來你不方便說我壞話,把楊東推出來就行,那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些年吃得腦滿腸肥,到年也該出欄了,是我給你養的年貨。”他說到這,停頓了片刻,似乎在回憶自己還有沒有遺漏,太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皇叔春秋鼎盛……”盛瀟笑了:“怎麼,你是打算讓我幹到垂垂老矣、還是入土為安啊?你叔操心半輩子了,心疼心疼我吧——禪位的詔書,章博和馮春手裡我各留了一份,老馮會帶一支禁軍護送你回京,他是你父親生前的至交,會保護你的,不要怕。”太子的眼圈紅了。盛瀟負手而立,望著赤淵的方向,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額頭:“你還記得你親生父母麼?”“兒臣一日不敢或忘。”“那就好。”盛瀟一點頭,“你長大了,知道自己的路怎麼走,去吧,這裡久留傷身。”“那您呢?”“京城憋悶得很,我不想回去了。”盛瀟說道,“我……唔,就替你守著赤淵吧,你往後得了空,可以來看看我。”太子心神稍定,隨即又想起什麼,皺眉道:“可是赤淵附近荒涼得很,又沒有行宮……”“我有安排。”盛瀟打斷他,拉他起來,輕輕一推,又催道,“走吧,赤淵裡有我的故人,我陪他說說話,你們太吵了。”太子不敢違抗皇命,一步三回頭地往回走去,抵達界碑時,他最後忍不住回頭看了那男人一眼,見他在佩劍前席地而坐。那一瞬間,太子心裡忽然無端生出預感——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這背影了。隨即他又覺得自己這想法莫名其妙,啟正皇帝深謀遠慮,既然說了“有安排”,一定是已經在附近建好了行宮,自己往後要勤勉,儘量讓皇叔沒有後顧之憂,逢年過節請安勤快一點,就算孝順了。這麼想著,太子跪在界碑前,一絲不苟地朝玄衣男子的背影行了三跪九叩大禮,便奔赴自己的命運去了。送走了太子等人,夜幕已經低垂,禁衛都被打發走了,只有一個侍衛留了下來,那侍衛來到盛瀟身後,跪下來蜷起身體,盔甲從他身上脫落,衣袍落地,裡面竟然鑽出了一隻巴掌大的小鳥,悄無聲息地守在主人身邊。“對了,”盛瀟屈指撓了撓它的脖子,從那小鳥頸間摸出一根極細的金絲,“把你忘了。”金絲上流轉著複雜的銘文,像長在它脖子上。盛瀟輕輕地伸手一碾,金絲倏地在他指尖碎了。小鳥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接著,它的身體忽然長大十倍有餘,雙翼倏地展開,揚起烈火,它引頸長嘯,南方夜空中星雲攪動——這居然是一隻年幼的畢方!盛瀟站了起來,嘆道:“以後你不用再監視我了,咱倆都自由了。”畢方上前一步,輕輕地叼住他的衣角。盛瀟低頭看了它一眼,畢方對上他的目光,本能地瑟縮了一下,緩緩地鬆開牙關,拘謹地坐了下來。“乖。”男人便笑了,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頭冠,束在頭頂的長髮倏地落了下來。他揮揮手,便轉身往赤淵的方向走去。赤淵地裂千里,地下滾著暴虐的地火岩漿,兩岸寸草不生。行至崖邊時,男人的袍袖和長靴都已經被燙得焦糊。他臉上面具一般的溫和沉靜裂開,隱約透出快意與瘋狂來。還是凡人好。凡人一生只有轉瞬,苦也幾十年、樂也幾十年,身體軀殼能體會到的痛苦總是有限的,往往還沒感覺到疼,人已經解脫了。盛瀟站在崖邊,心想:“我麼,可能就得受點罪了。”守在佩劍旁的畢方發出淒厲的尖鳴,男人縱身跳進了深淵下的火海。撲面而來的熱風如火,捲過的皮肉很快被燒成了焦炭,從髮膚開始,一層一層地燒,直到見了骨,血也開始沸騰,血管在身體裡爆裂,炸穿了焦糊的皮肉,他周身經脈盡數斷絕,他咳出一口灰,也不知道是心是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