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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他撞進了地火岩漿中,岩漿表面有一個硬殼,但他的肉體實在太結實了,從萬丈高崖上砸下來,居然沒碎成渣,撞斷的脊樑骨打了個對摺,火焰高高地揚起,旌旗似的,融金化玉的地火開了個口,一口將他吞了下去,繼而又炸開,將他噴回半空。至此,他依舊沒有死。假如一個人能活生生地體驗一回挫骨揚灰,那麼塵世中種種所謂“刻骨銘心”,就都成了浮在石頭上的灰。在這樣的反覆折磨下,他一生的來龍去脈、喜怒悲歡,都隨融化的神智一起,被大火熬幹煉化,直到……他逐漸忘了自己是誰,被驚動的岩漿才重新平靜下來,他那怎麼也燒不完的殘肢緩緩下沉。終於,要結束了。齊武帝盛瀟,平帝之子。平帝為妖族所害,戰死赤淵,及生,瀟代立為帝。少時坎坷顛沛,年二十三,斬妖王於永安城下,改年號啟正,復國平疆、功比五帝、殘虐嗜戮、顛倒綱常。享國二十一年,自戕於赤淵地火,屍骨無存。又十年,地火滅,赤淵平,文帝削界碑,立武帝陵。滄海桑田,千秋過後,赤淵的灰燼上長出了茫茫林海。赤淵大峽谷的原始森林成了景區。嗡——什麼聲音?大地深處傳來模糊的、讓人不安的囈語,越來越鼓譟、越來越近。好吵……他的意識被那些吵鬧的雜音強行喚醒,知覺背叛了意志,沉寂了千年的感官貪婪地伸出觸角,瘋狂地吮吸著周遭每一個鮮活的細節,整個噪雜的世界不由分說地向他湧來,順著他的六感湧進了識海——泥的觸感、土的腥氣、風聲、落葉聲、腳步聲、人聲……人聲?他疑惑地想:“這裡怎麼會有人?”這疑惑一閃而過,隨即,更多的疑問隨著他復甦的意識浮起來:“這裡為什麼不該有人?這是什麼地方來著?我……我是……”我是誰?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試探著掙動了一下,耳邊傳來“啪嚓”一聲脆響,風掠過了他的額頭,他猛地睜開眼,被闊別已久的陽光晃出了眼淚,然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口棺材……的碎渣裡。“哦,”他在棺材渣裡沉思了片刻,冷靜地得出結論,“我可能是詐屍了。” 永安市城郊,西山自然保護區。兩場秋雨過後,山坡上的紅葉就掉得差不多了,傍晚遊人寥寥,除了山頂小廟裡寂寞的暮鼓,周遭就只剩下了風聲。天已經很涼了,但一路上山,宣璣還是出了一身熱汗——前頭老肖走路太快,腳底下就跟滾著倆風火輪似的。“我說肖主任,咱能假裝優雅一點嗎?你也讓我欣賞欣賞貴山頭的美景!”宣璣從兜裡摸出一根電子煙,往嘴裡一插,含含糊糊地說,“我都怕你一步邁不好當場劈叉。”“別廢話,安頓完你,我還得去黃局那開會。你當誰都跟你一樣,狗屁事沒有,一天到晚就知道遊手好閒,快點!”肖主任大名叫肖徵,制服穿得一絲不苟,眉目鋒利、面部線條幹淨又凜冽,透著一股子嚴謹的精緻,冷冷地別了自己同伴一眼,他拾級而上,走景區員工通道,進了山頂小廟那“遊客止步”的後院。後院有一口井,繞井口逆時針轉三圈,旁邊的青石地磚就緩緩往兩邊分開,露出一個供一人透過的地道,臺階打掃得一塵不染,兩側牆壁上掛著細碎的燈,光照充足,又不刺眼。在裡頭走了約莫有五百米,兩人就又回到了地面,進入了一片密林。宣璣的腳剛踏入林中,周圍就忽然起了濃霧,能見度迅速降到了一米以內。接著,一道白光從林間射出來,在兩人身上掃過,林間傳來一聲輕響,有個機械音說:“身份驗證透過,請小心腳下。”話音剛落,“隆隆”聲響起,地面忽然動了。宣璣毫無準備,不由得往後仰了一下才站穩,他吹了聲口哨:“驗證不透過會怎麼樣?”肖徵頭也不回地說:“那你就永遠也別想從霧裡出去了。”林間地面像一個大傳送帶,載著兩人在迷宮一樣的濃霧裡穿行,跟無數植物擦肩而過,把他們送往未知的世界,就在宣璣快被那些動來動去的樹晃花眼的時候,地面消停了,肖徵說:“到了。”濃霧散盡,宣璣眯起眼,仰頭看著面前恢弘的建築,好一會,才緩緩吐出了薄荷味的白煙,發出一聲讚歎:“排面!”只見那大樓高聳入雲,外頭兩排衛兵,齊刷刷地站著,正門口的國徽下懸著“國家異常現象與特殊物種管理防控總局”的牌子,地面鋪著漢白玉磚,上面畫著一條神氣活現的金龍。兩人往裡一走,地磚上的金龍就倏地動了起來,石磚微震,接著,遙遠又肅穆的龍吟聲響起,龍身上金鱗閃爍,威嚴又優美地從他們腳下游開,讓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