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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已經是老毛病。西北邊境條件艱苦,任務繁重,壓力更是大得普通警察難以想象。那不是什麼工作、薪酬、人際關係給予的壓力,而是來自生命本身的壓力。
生還是死,是每一次出任務時都會面臨的考驗。
回來這幾年,偶爾在面對極難攻破的重案時,他會有頭痛得快要炸開的感覺。陳爭、韓渠押他去看過醫生,檢查結果一切正常。陳爭開玩笑,說你小子肯定是用腦過度。他懶得爭辯,就當是用腦過度好了。
但實際上,那是壓力太大時的心理反應。
目睹死亡,殺死過人,險些被殺死,他對死亡比很多人更加敏感。而重案總是涉及稀奇古怪的死亡,那些受害者——無論該不該死,無論死得極其痛苦還是沒有痛苦——都時常刺激著他的神經。
好在已經習慣了頭痛這老毛病。
他在冰箱邊靠了一會兒,合上冰箱門,向陽臺走去。
一連處理了三個案子,沒有工夫照顧家裡的花花草草,有幾盆已經死了。
以前和柳至秦開玩笑,說養花弄草比伺候寵物好,花草死了便死了,扔掉就是,寵物卻不行,死了還得擠幾滴眼淚,麻煩。
但現在,養了許久的花草真的死了,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
遺憾的是他對花草實在沒什麼研究,只知道去市場上買,問了名字也不用心記,回來就忘了,等到人家死了,都不知道人家是什麼科什麼屬,大名叫什麼。
“哎。”嘆了口氣,他彎下腰,將枯枝敗藤從花盆裡拔出來,扔進垃圾口袋時還著實心痛了一把。接著給倖存的植物澆水、灌營養劑,又把陽臺空著的地方好好打掃了一番。
做完這一切,天終於亮了,空氣乾爽清冽,有種秋天特有的蕭條感。
他伸了個懶腰,回到臥室。
晨光灑在飄窗上,超大號玩偶熊正樂呵呵地看著他。
記憶裡,那個11歲小女孩的相貌已經有些模糊了,他看不清她的樣子,只記得她被傷害後無助的眼神,以及康復後彎起的唇角。
她是不幸的,被一群未成年人渣肆意玩弄,身體雖然無恙,心靈卻蒙受了巨大的傷害。
但和另一些小孩相比,她無疑是幸運的——她的父母對她照顧有加,她自己也足夠堅強,已經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傷害給予她的是強大。
同樣是小女孩,王湘美、張丹丹、陳韻遠沒有她幸運。王湘美和張丹丹已經死了,身體或完好或慘遭蹂躪,從此都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兇手是否受到應有的懲罰對她們來說毫無意義,她們最後的記憶是疼痛、絕望、孤單,或許還有劊子手的臉。
至於陳韻……
陳韻比王湘美和張丹丹走運,最後關頭被救了下來,還有可以期待的未來。但警察能救下她,卻不一定能讓她“正常”地成長。
她得回到自己的家庭,陳廣孝和何小苗也許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許不能,到最後,生活又會回到原來的軌道。
家庭給予人的影響巨大且不可磨滅。一些富有且理性的父母每逢週末都會帶著孩子駕車出遊,途中講述各種有趣的故事,以身作則收拾掉落的垃圾;陳廣孝牽著陳韻擠上人滿為患的公交車,為擠開老人而搶到一個座位高興歡呼,似乎搶到一個座位,就是天大的好事。
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兩種截然不同的父母,教出來的小孩怎麼可能擁有相同的品行與視野?
陳韻救回來了,但陳韻的將來是什麼樣子,沒有人說得清楚。
在重案組待得越久,這種落差感就越大。
重案刑警確實能做很多人做不了的事——偵破多年未破的重大命案,抓住喪心病狂的連環殺手,解救命懸一線的受害者。
但實際上,凡是需要重案組出手的案子,不可挽回的傷害都已經造成了。在未來,那些傷害給相關者造成的影響並不會因為命案告破而消弭。
說到底,警察不是神通廣大的拯救者,卻必須時刻扮演拯救者的角色。
花崇抖開被子,疊好。
疊被子的習慣是支援反恐那兩年養成的。和邊防部隊一同生活,戰士怎麼做,他也有學有樣,回來後懶得改。雖然家裡的被子太鬆軟,無法疊成豆腐塊,但也要疊一疊,鬆散鋪在床上總感覺不對勁。
時間不早了,小區裡傳來車行的聲響。花崇這才開啟家裡的燈,拿出幾個雞蛋,準備做早餐。
一會兒柳至秦會來,一起吃早餐,然後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