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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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效坤看了他一眼，伸手捏住毯子一角，將他身上的毯子掀起了一半。

隨即他猛的一閉眼睛一扭頭。

金玉郎笑了一聲：&ldo;來得正好，再晚幾天，我就死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只能對我鞭屍解恨了。&rdo;

金效坤重新轉向了他：&ldo;我不恨你，我一直認為，我們之間已經扯平了。&rdo;

&ldo;扯平了，你還來幹什麼？&rdo;

金效坤在那張同樣髒而臭的小床上坐下了，垂眼望著金玉郎腿上那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軍褲，他低聲答道：&ldo;我剛和段團長談了一次，我向他做了保證，我說我親自來帶你回北京，到北京之後，我再親自把那個孩子送過來。如果中間出了差池，讓他拿我是問。&rdo;

&ldo;我不給。&rdo;

金效坤轉向了他，聲音壓得又低了些許，然而咬牙切齒，每一句話都帶著力道：&ldo;玉郎，金家傳到我們的手裡，已經被我們禍害得散了，現在這個家裡就只剩下了你我兄弟二人，你聽大哥一句話，別再犟了，別再作死了，好不好？！&rdo;

金玉郎看著金效坤，看了好一陣子，末了，他輕聲開了口：&ldo;這話你要是在兩年前說，就沒有後頭這些事了。&rdo;

他慘笑了一下：&ldo;你信不信？&rdo;

金效坤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先是愣了愣，然後才領會了這話的意思。

領會了，然而不肯深思，也不肯相信。因為他知道，他們一路廝殺到了今天，已經全都回不了頭了。

掀起毯子又看了看那一片潰爛的燙傷，他說道：&ldo;你聽大哥的話，先回北京，把這條性命保住。至於孩子，段家要就給段家，大哥將來再給你娶一房太太，你年紀輕輕的，還怕沒有子嗣嗎？&rdo;

金玉郎盯著他，直勾勾的死盯，心裡想：&ldo;不可能。&rdo;

那不可能是金效坤的真心話，金效坤不可能對他這樣好。要善待他早就善待了，怎麼會等到今天才給了他好臉色？難道金效坤不喜歡那個活潑健康甜言蜜語的弟弟，反倒喜歡眼前這個又髒又臭的活鬼？

不過要是能先跟著他回到北京，那倒也是個辦法。等到了北京，再找活路也不遲。

想到這裡，他說了一個字：&ldo;好。&rdo;

金效坤並沒有為了這個&ldo;好&rdo;字而欣喜，反倒是看著金玉郎，嘆息了一聲：&ldo;我們其實，都是可以一輩子安安穩穩做富家翁的。&rdo;

&ldo;我能，你不能，你欠了債。&rdo;

金效坤笑了一下：&ldo;現在想想，那點債真不算什麼，實在不行，賣幾處房子幾塊地，也就夠了。&rdo;

然後他收了笑容，直視了金玉郎的眼睛：&ldo;聽話，跟大哥走。&rdo;

金玉郎感覺這話似曾相識，想了又想，終於想了起來：陸健兒那一晚把他從街邊拽回了教堂裡，也曾經對他說過類似的話，讓他跟著他。

他沒聽陸健兒的話，還亂刀捅死了他。這件事情他是做錯了，所以這回面對著金效坤，他雖然還是不確定對方是敵是友，但他點了頭：&ldo;好，我跟你走。&rdo;

一路

金玉郎隨著金效坤離開了這座軍營。

段人龍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對金效坤幾乎是有點感激，因為一日問不出孩子的下落，他就得和金玉郎僵持一日。然而如今的這個金玉郎讓他心內常有不適之感，彷彿吃錯了什麼東西似的，也像是搬家搬進了凶宅，總而言之，就是坐立不安的不舒服。況且金效坤一看就是個可信賴的人，他總那麼和藹，總那麼體面，總讓人覺著他家大業大，是個高階的人物，不屑於對任何人撒謊使壞。讓金效坤去接孩子，他心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