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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人龍沉默,段人鳳也不置一詞。段人鳳如今是越來越想那個孩子,不是她的母愛延期發作,是她對金玉郎徹底灰了心。她所愛的那個青年已然消失了,他們之間的愛情也已然成了夢幻泡影,唯一留下的紀念,就是那條小生命。
那是個小的、新的金玉郎,她需要他,因為眼前這個真正的金玉郎,確實是已經腐爛到了骨頭裡、不可救藥了。
段人鳳向來不曾以好人自居過,然而現在對著金玉郎,她竟也怕了他的壞。
金效坤帶著金玉郎上了路。
他們先是登上了一列火車,這火車乃是一列貨車,露天車廂裡壘著木條箱子,也看不出箱子裡裝的是什麼,總之應該不是煤土之類的髒東西,因為車尾連著兩節客車車廂,車廂裡一路都是乾乾淨淨。
金效坤帶了兩個隨從,把金玉郎抬上了火車。金玉郎在登車之前已經沐浴更衣過了,一張臉颳得乾乾淨淨,越發顯出了他的瘦與弱。穿上了金效坤的乾淨衣服,他蜷縮著側臥在車廂裡的小床上,冷眼看著金效坤在車廂裡出出入入的忙碌。他聽出來了,這一整列火車的貨物都和金效坤有點關係,金效坤這一趟北上,既是為了帶他回北京,也是要順路把這幾十車皮的木條箱子押運過去。
車廂裡開了暖氣,熱空氣中流竄著幾道冷風,是金效坤上車下車穿梭個不停,冷風裡含了一點芬芳,芬芳源於古龍水與髮蠟‐‐兩樣都是法國貨,是金效坤先前用了多年的牌子,那個牌子陸健兒知道,但是不會法語,叫不出名字來。
他等了許久,甚至還打了個短短的瞌睡,終於等到火車上了路。前後的車廂門都關嚴實了,一道寒冷的香氣撲面而來,他睜眼望去,見那香氣的化身,果然就是金效坤。
車廂裡相對著擺了兩張小床,一張被金玉郎佔據了,金效坤便在對邊的空床邊上坐了下來。將手杖倚著床頭放了,他見金玉郎正直直的望著自己,便是一邊喘息,一邊一笑:&ldo;火車開起來就沒事了,段人龍再有勢力,也不能攔火車。&rdo;
金玉郎輕聲問道:&ldo;你在做生意?&rdo;
金效坤慢慢的伸直了右腿,想要舒展舒展筋骨,然而伸到一半,他發現兩床之間空間狹窄,自己的腿則是太長,再伸就要把腳伸到金玉郎的床底下。他認為這姿態有些不雅,所以半路又把腿收了回去。
&ldo;是。&rdo;他告訴金玉郎:&ldo;託了果剛毅的福。果剛毅現在不帶兵了,在連司令身邊辦事,常能給我找些做生意的機會。&rdo;說到這裡,他笑了笑:&ldo;讓我把家業恢復到爸爸在時的規模,大概是不可能的了,一是時代變了,二是我也沒有爸爸的本領。&rdo;
金玉郎開了口:&ldo;爸爸也不見得有多麼大的本領,你的債務,不都是他留給你的?&rdo;
金效坤當即答道:&ldo;話不是那樣講,爸爸後來也是有苦衷。他是投資失敗賠了一筆,那時候‐‐&rdo;
話到這裡,他搖了搖頭:&ldo;不說了,都是舊事,你應該不會有興趣聽。&rdo;
&ldo;你倒是很維護他。&rdo;
&ldo;我是他兒子。&rdo;
&ldo;他對你又不好。&rdo;
金效坤凝神想了想,然後答道:&ldo;也沒有到&lso;壞&rso;的程度,他只是更偏愛你而已。&rdo;
&ldo;所以你恨我。&rdo;
金效坤望著金玉郎,嘆了口氣:&ldo;玉郎,大哥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大人,大哥也是從小孩子長起來的。哪個孩子不想要父親呢,可是我的父親常年就只在你那裡,對我不聞不問,以我當時的眼光來看,可不就是你把我的父親搶走了?&rdo;
然後他抓起手杖站起來,一步一步的踱了出去。金玉郎以為自己方才那話冒犯了他,把他氣走了,心裡倒有些不安‐‐不怕別的,只怕金效坤忽然翻臉,會在半路把他丟下火車,讓他自生自滅去。
不安了足有十多分鐘,車廂門一響,正是金效坤又回來了。
他單手端著一隻搪瓷杯子,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在金玉郎面前停了下來,他說道:&ldo;忽然想起來,上車時我讓夥計燒水煮了一壺咖啡。我剛才過去自己喝了一杯,這杯是你的。&rdo;
金玉郎自從秋天隨著陸健兒離了北京,就再也沒嗅過咖啡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