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羅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這人可以說是毫無保留,段人鳳問一,他就答一,多餘的‐‐因為他真是不知道‐‐所以也答不出。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了:段人龍大難未死,當真還活著!
對待這位唯一的親人,段人鳳的要求不高:活著就行。至於活得怎麼樣,是要了飯還是發了財,她則是沒往心裡放。
段人龍一活,她也跟著活了。
忽視了腹中那條梭梭亂動的小生命,她不動聲色,暗暗的和張福生忙亂了兩天,有些財產是可以存到外國銀行裡的,那就先存進去,有些細軟是要貼身攜帶的,那就立刻在內衣上縫製幾個暗袋。等到了今早這出發的時刻,他們已經把行李收拾得很漂亮:外人看著,他們就只有這兩隻大皮箱,一點累贅都沒有。
此刻把半截菸捲在菸灰缸裡摁熄了,段人鳳又從糖盤子裡挑出一顆水果糖,剝開了丟進嘴裡,同時讓張福生去把厚衣服穿上。張福生一邊穿毛衣,一邊關懷她道:&ldo;二小姐,你這麼穿不行吧?路上冷啊。&rdo;
段人鳳一掀斗篷下襬:&ldo;裡子厚,不會冷。&rdo;
張福生不大相信,還特地走過去摸了摸那斗篷。而在這二人研究斗篷的薄厚之時,幾條街外的一間大旅館裡,金玉郎對著鏡子低下頭,翻起眼睛盯著前方,將頭髮偏分梳開,很認真的分了一條頭路。
火車路上走走停停,說是鐵軌在前不久的小戰爭中被炸了,導致列車不能按時執行,比時刻表慢了許多。他昨天前半夜才到了濟南,半夜登門顯然是很討厭,況且他自己也已經累得面無人色,所以他先找了家旅館休息了半夜。
他有心事,睡不安穩,天亮之前就起了床。這旅館裡是沒有浴缸和熱水管道的,他只好用暖水壺裡的熱水洗漱了一番,洗得很徹底,耳朵後頭都搓得粉紅。然後哼著流行歌,他對著鏡子,憑著梳子和生髮油兩樣武器,給自己梳了個特別精緻的小分頭。及至對髮型滿意了,他調子一轉,換了首歌。
對著鏡子左歪歪頭,右偏偏臉,他緩緩的咧嘴齜牙,做了個鬼怪表情。理智上,他知道自己長得漂亮,是個美男子,但感情上,他對自己的面孔並無欣賞之意,倒是感覺那個鬼怪表情更有趣。忽然轉身走了開,他從行李箱裡拿回了一瓶雪花膏。嘬起稜角分明的薄嘴唇,他噓溜溜的吹起了口哨,一邊吹,一邊將雪花膏塗上臉蛋。
空氣中瀰漫開了淡淡的香氣,他最後湊近鏡子,又仔細的照了照,末了感覺自己真是無懈可擊了,才轉身走去穿了大衣戴上帽子,拎著箱子出了門。
他像個死士一樣,這一走就不打算再回來,非得住進段人鳳家裡不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當他在旅館門前僱上了洋車時,天亮了。
這天是說亮就亮,金玉郎並沒有讓車伕把自己拉到段宅門口,而是在路口就下了來,要親自走完餘下的這一段路。他本意是想走出一身汗來,顯出自己的急切與辛苦,然而一路數著門牌號走過去,他發現自己下車下得早了點,怕是要走完這一條街,才能到達目的地。
他沒了辦法,只好繼續前行,而與此同時,在段宅門口,一輛汽車緩緩開動,已經載著段人鳳和張福生上了路。段人鳳坐在後排,黑色的盆式小帽遮住了她的眼睛,扭頭望著車窗,她忽然一皺眉頭,因為腹中的胎兒似乎是猛的打了個滾兒,將她的五臟六腑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