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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白亦陵確實很小就被送到了暗衛所,但是他後來也去了軍隊,很多家族為了鞏固勢力,的確會有這樣的安排,不足為怪,白亦陵身為侯府長子,這是他應該承擔的責任。

更何況暗衛所雖然是訓練死士的地方,但並不是所有進去接受訓練的人都真的會成為死士。因為裡面的訓師懂得很多保命求生的訣竅,有時候甚至連皇子都請來他們作為一段時間的教習。

白亦陵堂堂侯府的嫡長子,即使去了暗衛所,也總不能真的像訓練死士一樣訓練他,更何況他後來也確實又轉成了澤安衛,並且年紀輕輕,官位就已經不低了。

謝璽從有了記憶開始,聽到的說法就一直是白亦陵因為從小被父母送出去,感情淡薄,並且還認為父母偏心,心存怨恨,不但不肯回家,連姓氏都改了。

一邊是未曾謀面的長兄,一邊是從小疼愛有加,呵護自己長大的父母,謝璽自然不會對這種說法產生絲毫的懷疑,後來又去了軍隊裡,就跟這些事離得更加遠了。

但隨著他逐漸長大,走向更廣闊的世界,已經隱約能夠由家族的變故當中感受到一些不妥之處。但是謝璽卻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父母會欺瞞了自己那麼多的事情,還能將那些話說的那般坦然,完全就像是真的!

小的時候,他們明明教導自己,要誠實、堅強、寬容、友愛……

謝璽的脊背貼在樹上,怔怔看著父親生了一會悶氣之後走下石橋,趕走下人們,朝著祠堂的方向走去。他腦海中一片渾渾噩噩,居然還記得要放輕腳步跟到祠堂門外,去偷聽他們說話。

兩個人的情緒都很激動,父親在吼,母親在哭,這在從前都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的情況。沒有下人敢留在外面,謝璽直直戳在門口,聽著他們說話。

他什麼都聽見了。原來母親當年曾經中毒,原來解毒的藥是在大哥身上試出來的,原來白亦陵被送出去,竟然只是一場交易!

他耳朵裡一片轟鳴,過往種種,俱上心頭。

當皇上將白亦陵立為世子的時候,傅敏驚慌失措,厲聲對自己說:“怎麼可能是他?!那你就當不了世子了!”

他不解,覺得這沒有什麼大礙,母親卻又疲憊地嘆息:“他那種人,從小在那種地方長大,殺人不眨眼,六親都不認的,你這傻孩子……算了。”

酒坊裡面,自己讓白亦陵回家,白亦陵卻冷笑著說:“我固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舊事記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

還有後來,謝樊冷笑著說出來的那句:“你想想白亦陵,他也是爹孃生的,三歲,就給送走了,走了就走了,起初那幾年他沒個職位的時候,家裡可有人提過他?沒有。”

“……”

謝璽攥緊胸口的衣服,緩緩地蹲了下去,嘴裡猛地湧上一股腥氣,讓人覺得想吐。

他心中無比痛苦,這世間最難過的事情莫過於被至親欺騙。當發現自己最信任敬愛的父母,竟然如此卑鄙自私,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一把刀,在胸腔當中不停翻攪,劇痛隨著血液流遍周身,伴隨著一呼一吸,絲毫無法緩解和停止。

謝璽把拳頭塞到嘴裡,用力咬住。忽然想到,當初白亦陵發現,被送走之後,就再也沒人來接他回家了,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

一定比自己現在還要憤怒難過上百倍千倍。

過了好一會,他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離開了永定侯府。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

早春的夜晚常常起風,窗外的樹木輕輕晃動著,樹影連成一片,被月光拋在窗紙上,如同某種怪異的舞蹈。

陸嶼枕著自己的手臂躺在床上,眯起眼睛瞧著窗外的景色。他的眼力極好,夜間也能視物,此時可以看到外面一從矮樹的枝葉間已經有了些將開未開的花苞,淺淡的粉埋在青翠欲滴的綠色當中,瀰漫出幾許春情。

夜色靜到了極處,反倒顯得喧囂,因為一些容易在平時忽略的聲響恰恰會因為這靜謐而更加凸顯出來。陸嶼聽著風聲簌簌,夜鳥振翅,以及一片葉子落在地面上的聲音,非但了無睡意,反而覺得心頭更加煩躁了。

他翻了個身,從床上坐起來,又想到了白亦陵——從第一次遇見之後,他就總是會想起這個人。

他想起白亦陵昨夜裡的模樣。

他憑窗而立,袍袖在風中飛揚,臉上卻沒有了以往的意氣飛揚,反倒顯得悵惘而傷感,他對自己說,“我想起過去在暗衛所的時候”。

陸嶼想問,對方卻又很快將那幾個頃刻的失態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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