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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寶貝,我們可以來談談。”
他的父親將他從被子裡扯出來,散發著濃烈酒醜的舌頭舔著他的臉和胸口。
扎拉·巴里克極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思緒,但是他總覺得自己在這一刻聞到了那股酒臭的味道。
哦,還有那根舌頭,那根舌頭,那根舌頭——
“我們來談談,寶貝。”
一個含含糊糊的,帶有濃重南方口音的低沉男聲緩慢地替代了一直縈繞在他耳邊的哼歌聲。
扎拉·巴里克像是被凍住了。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顫抖著舉起了槍對準了那個逐漸走出黑暗的男人。
他已經可以看到對方的模樣了。
那是一個肥胖的,滿臉通紅的白種男人,臉頰處的肥肉因為酗酒而向下耷拉著,歪斜的嘴唇裡露出了黃色的牙齒,他對著扎拉·巴里克嘿嘿直笑,那根舌頭伸出來舔著嘴唇。
“嘿,兒子,好久不見。”他笑嘻嘻地說,眼睛就像是聖誕節後忘記從樹上拆卸下來的廉價彩燈燈泡一樣閃著光。
“你應該死了……沒錯你應該……你早就應該死了……”
這個男人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死於肝癌。他沒有去他最後一眼。
他的人生是從這個男人死亡的那一刻才開始的,也是從這一刻他無比虔誠地信奉了光之子——他向那個人祈禱過,向那位天使祈禱讓他父親死掉,然後那個男人就真的死了。
扎拉·巴里克從未想過會再次見到這個應該是他父親的男人,可是這一刻,他就在這裡,距離他不到一米的距離。
那種鮮明的酒氣和體臭源源不斷地向他襲來,扎拉·巴里克背後冒起了雞皮疙瘩。
“不要靠近——你他媽不要靠近我——”
他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
然而他的父親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他醉醺醺地朝著扎拉·巴里克走來。
他總是醉醺醺的。
從扎拉·巴里克的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嗬嗬”的聲音,一種強烈的恐懼和憤怒的聲音。
“我他媽的叫你不要要過來!”
他怒吼道,然後扣動了扳機,一下又一下。
他的父親有些驚訝似的站在那裡,他那肥胖的身體上多了幾個空洞,淡黃色的脂肪混合著啤酒茲茲地從那幾個彈孔中湧出來,一些白色的小點在那惡臭粘稠的液體裡湧動,那是蛆。
沒有血,沒有一滴血。
“你變壞了,扎克,這真讓我難過,在我離開你的時候你已經變成了一個壞孩子。”
扎拉·巴里克的父親咧開了嘴,他距離他更近了,近得牧師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父親嘴裡的舌頭上那黃黃的黏糊糊的舌苔。
他向扎拉·巴里克伸出了手。
“我們應該談談。”
他說。
眼淚從扎拉·巴里克的眼睛裡湧出來。
“這是一個噩夢,沒錯,這應該是一個噩夢,你已經死了,你絕對不可能再出現……不行,不,我得醒來,我得趕緊醒來,一切都沒有關係的,你只是一個噩夢。”
他顫抖著喃喃自語。
那帶著脂肪黏液的手指幾乎要碰到他的臉頰。
扎拉·巴里克將槍抵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這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他說,然後他摳動了扳機。
“砰——”
瑪德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或者她知道,她只是因為太過於恐懼而無法記起那個晚上的事情。
那一整天都不順利,中午的時候那位尊貴的先生,她的導師扎克帶她去了那家高階的法國餐廳,那是瑪德琳這一輩子都未曾想過自己會進入的地方。儘管她骨子裡愛著那個地方,無數次她經過那家餐廳的門口,隔著小小的方形手工玻璃看著裡頭微微變形的人影,若是有人恰巧在那個時候出來的話,那種乾淨芬芳的氣息會順著人們走動時帶起的氣流瀰漫出來。
如果瑪德琳是買火柴的小姑娘那麼這家餐廳就是她的火雞,她的夢想之地,她在現實中知道的天堂。
她從未跟其他人提過自己內心的渴望,她知道那些人的嘲笑會是怎麼樣的——直到她加入了降臨派。教會給了她安心而溫馨的家,還有她那些同樣飽受折磨的姐妹們,她在這裡徹底地找到了歸宿。在一次互助會上,她小聲地描述了這家餐廳,玻璃門後面帶著黑色領結的消瘦侍女,那些她聽不懂的語言,門口擺放的新鮮的香檳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