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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統一六國,推行“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小篆便是那時推行六國,成為官方文字。小篆字形優美,形式奇古,頗受士人喜愛,也因複雜難書,不易學習,而受人詬病。
秦二世而亡,大漢定鼎,漸漸用起了隸書,隸書較小篆更為簡潔,劉藻識字,學的便是隸書。眼下這竹簡用的小篆,她讀得甚是吃力,許多繁雜之字,皆是靠著字形猜測是何事。
她的容色愈發沉下來,先是文牘未曾討要到,而後又是小篆來為難她。再好的脾氣,也免不了焦躁。
春和侍立在旁,略略顯出惶恐之色,留意著小皇帝的動靜,忖度著陛下若是發怒,如何勸好。不想過了數息,小皇帝緊簇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她的眼睛也沉靜下來,一手按在竹簡上,一手撐著下頷,彷彿全神貫注地讀起書簡來。
春和大半生都在宮中,算是昌邑王,這是他侍奉的第四位君王,他的目力自是毒辣,見此,不由暗歎,陛下了不得,年歲稚嫩,卻能收斂脾性,剋制怒意,非常人也。
劉藻的確收斂了脾氣。
御史大夫這般敷衍塞責,她自是生氣,只是她又想到,如此行事,是有人指使,還是他有意為之。倘若前者,何人指使?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朝中能指使得動他的,能有幾人?若是後者,他又意欲何為?
她想不出御史大夫意欲何為,但她卻能猜出一些誰能指使得動他,無非太后、大將軍與丞相。大將軍在擁立昌邑王敗北,又何來膽量,試探新君?想必不是他。太后與丞相二人間,又是何人?
這二人她今日都見過。劉藻腦海中浮現出丞相的模樣,她略感煩躁。大朝後,謝相直入承明殿,至君王床前,甚是無禮,宮人們未曾阻攔,可是畏懼她的權勢?
劉藻一面思慮,一面凝視竹簡,她看了半日,只認出論語二字,竟是儒家典籍。天色暗了下來,殿中又添了兩盞燈。
劉藻對謝漪生出不滿來。偏生這時,腹中又悶悶地疼了起來,一宮人入內,捧著一耳杯,杯中是黑漆漆的藥汁,聞上去便很刺鼻。這是醫官給她開的藥。
劉藻接過,一口氣喝完,口中俱是酸苦,她忙又飲清水漱口,過了許久,口中藥味才淡了下去。
那宮人想是開朗之人,接過耳杯,笑著道了一句:“陛下用了藥,便能將身子調養好了。”
劉藻聽到將身子調養好,方才生出的煩躁竟奇異地散去,謝相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她那時語氣關切,使她心生暖意。
腦海中忽然一亮,劉藻頓時明白,太后為何而來。
她特意指出謝相直入承明殿不妥,並非為謝相解釋,而是來提醒她,謝相目無君上,竟敢擅闖帝王寢殿。
謝相原是太后陣營,一同扶立她稱帝,而眼下竟使太后親來離間,可見謝相一派,必是得勢不少,使得太后忌憚。
劉藻想得有些多,腦海中卻是亂糟糟的,捋不出條理。腹中又悶疼起來。她只得收一收心神,離開宣室,回承明去。
她原不願讓人知曉,方只召了謝相來,直至腹痛劇烈,不得不召了醫官,方知此事是瞞不了人的。
幸而宮人們俱無異色,皆當做不知。
劉藻用過哺食,早早歇下。
隔日無朝會,亦無大臣覲見,閒得很。劉藻照舊去往宣室殿。這回,她未遣內宦去討要文牘了,只是自己尋些竹簡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