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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隊伍的阻擋,同樣穿著銀甲的他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出現。
四年時間能把昔日的嬌氣大小姐變成寵辱不驚奮力向上的女將軍,自然也能將一個當年還透著青澀、不假辭色的少年變成喜怒不形於色的侯爺。
眼前的凌淵跟印象中的他相比除去更冷凜了些,也多了些讓人無法抵擋的銳利的光芒。
長纓抱著卷宗的手指蜷縮了兩下,躬躬身子,垂下頭去:“侯爺。”
長纓在凌家十年,與凌淵同個屋簷住了十年,從來沒向他低過頭。
初初去到凌家那兩年她不知死活,也曾經去撩撥過成天板著個臉的他,但每每換來的卻是他的不耐煩。
長纓確實有點怕他。
她不怕姑母,不怕姑父,不怕凌家或凌家以外的任何一個人,但就是怕凌淵。
他太冷,太嚴肅,太一板一眼,太讓人不敢在他面前放開手腳了。
長纓並不想做個惹人討厭的人,如果實在是改變不了這一點的話,那就只好學會知趣點。
後來她不再去招惹他,幾乎沒有什麼交集的他們,也談不上誰跟誰賠禮這樣的話。
也許在她眼裡,凌淵比凌晏看起來更像一個“嚴父”。所以偶爾她犯了錯,他會罵她,但也能包容。比如秦家小姐欺負了她,他也會去讓人家賠罪,但回來同樣也會斥責她,去佃戶家接她的時候沒有一點好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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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逃了嗎?
今非昔比,她為魚肉,人為刀殂,她必須得更加知趣點。
面前的她姿態謙卑極了,像是真正需要巴結著上司的低層將領。
這模樣與那日在路邊隨意而嫻熟的挑蔬菜的她一樣,看上去都透著那麼陌生。
郭蛟張了張嘴,扭頭看著凌淵。
凌淵目光在她頭頂停留了一息,倏然寒光迸射,他向前一步,右手一伸鎖在她頸根上!
長纓如同被鐵骨鎖喉,力氣全貫注於腰身與腿上,勉力維持著躬身的姿勢不倒。
全身血液都在往頭上灌,她眼眶被血液脹得痠痛,想起來那個早晨。
凌晏身受數箭從她眼前滾落馬匹,她在自己的尖叫聲裡昏迷。醒來也是這樣的,凌淵掐著她,怒吼著問她為什麼不去死。
她眼前閃過一團接一團的黑霧,眼圈脹得疼死了,但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記憶這東西就像馬蜂窩,你不碰它便什麼事兒都沒有,一旦觸及,便再也阻擋不住。
說凌家驅逐她其實也不準確,雖然說姑母在最後一次質問她為什麼要那麼做的時候,也曾說過與她恩斷義絕,讓她離開,但凌家並沒有真的出手將她趕出門。
所以她走出凌家大門的時候也還不至於真的像條落水狗。
她自行收拾了自沈家帶來的東西,帶著吳媽秀秀和紫緗出了門。
原本她想回西北,這在當時看來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當她準備好了之後,結果四面城門沒有一道她走得出去,守城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曾與凌晏有八拜之交,沒有凌家發話,他們不放人。
凌晏當夜只是身負窩藏欽犯的嫌疑,並沒有誰拿到確鑿證據,官兵即便是圍住了他,也不過是例行公事,並沒有到要就地正法的地步。
他死之後,朝中上下,包括市井百姓,因此便皆知道了這個殺人兇手叫沈瓔,是凌家當親生女兒養了十年的內侄女。他們的英雄,是死在了一隻白眼狼手上。
她一夜之間自雲端跌落,人人得而誅之,出不了城門,便只能尋地方暫且落腳,但無論是誰,只要知道她是沈瓔,回應她的只有冷眼與詛咒痛罵。
她自詡口齒伶俐,但在那個時刻卻也無法回應半個字。就像當初凌淵質問他時一樣。
她四處碰壁,就連拿著銀票去錢莊兌錢,錢莊裡認出她,也如同看一隻過街鼠。
最後她一擲千金,在城西以貴出五倍的價錢買了座小宅子。
但如此就太平了麼?並沒有。
她自凌家出來,除了幾件父母親的遺物以及父母留給她的家產,什麼也沒有帶,當時太天真,以為手頭有銀子,再置就行。
卻不知這人世間,終也有她揣著錢也買不到吃喝的一日。
吳媽去買菜受阻,紫緗去趕製寒衣被拒門外,秀秀幫她去請大夫,人家行醫濟世的大夫,袖子一拂甩到了她臉上。
辛酸,怎麼不辛酸呢?
放在如今自然算不得什麼,但在當初,那是她完全沒有想象過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