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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愧疚後悔的眼神,那疼痛便翻湧加劇。

他並非不明白,只是明白又如何?

只恨他們生在皇家。

二弟家族打壓他勢力,奪他權,殺害父皇嫁禍於他,囚禁他與母后。他與二弟做這洪流中身不由己的兩個人,一個卷在浪中,另一個被縛在船上,無一快活。

他那時年齡尚輕,縱使明白一切,心中也難免有傷心遷怒。

二弟吻他的那夜,他其實並不是始終清醒的。

他只是恰好在被吻之時醒來了,半夢半醒,那輕飄飄的吻正是美夢的那一半。他昏沉而迷溺,似脫離了所有煩悶苦楚,自由而舒暢,除了這一個吻以外他的世界無第二個存在。

或是正是因為這虛幻的感覺過於美好,他醒來之時才會那樣的憤怒。

他身上仍負枷鎖,他的母親身陷囹圄,他與二弟之間仍有那樣多的恩怨。

向二弟提出那樣的交換時他在想什麼呢,懲罰般地折磨著二弟時他又在想什麼?

廢太子思索許久,懷中人已睡熟了。他以輕柔的動作將二弟輕輕推開,隔著這短短的距離端詳那張臉。

縱然已被他帶回來養了這麼久,那張臉上的疲憊仍未消退。廢太子撫上他面頰,他下意識向那手掌蹭去,面上又顯出隱隱的溫順與依戀。廢太子無聲笑笑,許久後,他將手放下,將臉靠近了。

他的嘴唇在那柔軟面頰上輕蹭而過,或許這期間有一瞬的停留,可以被稱為親吻。

只是懷中人毫無所覺。

燈滅去了,又是一夜平靜共眠。

一晃十數日已過,皇帝嗓子好了一半,聲不似初時沙啞,也能短短地開口說一些句子了。然而那雙眼睛卻一直未好,人也懨懨,看起來木訥遲鈍。

哪怕他坐在廢太子身旁,手中捉著廢太子的衣角,那樣近的距離,他們之間也始終像是隔著一層薄膜。

那薄膜輕而朦朧,隨著他們接觸而變形扭曲,無論如何都隱秘地存在於那兒。

二弟自己是否有焦急呢?

廢太子瞧瞧他平靜神色,又去捏他的臉。近來他已做得越發習慣了,反正這是他二弟,二弟現在又與粘人孩子無異,被他捏時還會乖乖偏頭,他也就上了癮。

“二弟啊,”他故作輕鬆道,“若是就這麼瞎了可怎麼好?”

皇帝不答。

“往後就一直這樣粘著我,寸步不離?”

皇帝微微點頭。

“誒,你這心腸歹毒!就盼著這句呢?”廢太子笑道,“這可不行,你總該治好雙眼的,總是如此,皇兄看著也難受。”

從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淪落到這般境地,這樣痴傻可憐,廢太子於心不忍。

他的二弟原有過人之才,一雙眼睛也沉靜如熒星,曾經練騎射時,二弟總渾水摸魚,被兄弟責怪得煩了才隨手一搭箭。他姿態漫不經心,表情萬般不耐,結果一箭射出,便有低空飛行的鳥哀鳴一聲,中箭而落!

廢太子以指去觸他閉著的眼,輕輕摩挲兩下,憶及往事,心中感慨萬千,一瞬下定了決心。

廢太子隱居在一處山谷之中,谷中有大片花田,正是盛開的時節,馨馨花香四溢。與他說過眼睛後,廢太子便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皇帝坐在花田旁曬著太陽,兩個時辰後,太陽落了山,侍女要引他回房,他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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