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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室正後方,貼著幾個巨大的紅字,裡面最為扎眼的是名為“公正”的字句。旁邊還有些諸如“正義”,“向前”一類的字眼,只是都是老掉牙的話題,就像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產物一樣,在各式老學校與老教室內,猶如標語一般常見。有一些近幾年已經換成十六字真言了,念起來居然還有點押韻。除了事關學習之外,李蘭舟並不大在意這些。講臺上的有些老邁的師長託了託自己鼻樑上的老花鏡,這才發現還有兩個弟子在場,而其中一個,是學校裡品學兼優的尖子生,而另一個卻在往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沉默者。兩個人坐在一起,像是構成了一副奇異的畫卷。今天講的課題,還擺在黑板上不曾擦去,偌大的板書正中,寫著兩個刺目的大字:“行為”。有所為而有所不為。李蘭舟記得老師是這麼說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難以理解這句話。他這些年來,就像是一個只接受命令,而又做出反應的機器人,“令行禁止”,像是涵蓋了李蘭舟這短短二十餘年的人生箴言,他一字不差地踐行著這個條例,哪怕施加威壓者已經消失得了無蹤影,無法再節制他的性格和行徑,他仍是一絲不苟地行進著。畢竟,在李蘭舟看來,他並沒有和老人一樣覺得,這世上有什麼不可為之的正義之事。在他眼裡,萬般花樣,只要以“正確的名義”去行事,都不過是“百無禁忌”,為之成功則“大獲全勝”,為之失敗則就叫做“英勇就義”。無論如何,都是偉光正的典型。所以,當老人頭一回平常般地說起這個話題時,就連李蘭舟身後的一票同學都暗暗驚詫。他們自最早開始,就被灌輸的是,這是一個神聖的職業。而其中又以李蘭舟最甚。李蘭舟並不明白,當理由正當,還有什麼不能做的事情,他素來就是如此行事,是非黑白,只要被劈開兩半,就能區分。陳南淮都有一次開玩笑地說:“李蘭舟的世界裡,唯獨只有一黑,一白,兩個色彩。”黑白,曲直,善惡,真假。他的世界永遠如此。“老師,我有一個問題。”李蘭舟記得自己是那麼向即將離場的老人發問的。“為什麼,我們做警察,仍舊有那麼多,本就正義的事情不可以去做?我們不是應該是對於這些事,義無反顧呢?”老人發出如同鵜鶘一般的笑聲。“你是叫李蘭舟對吧?”老人問。李道長點了點頭,沒有再插話。“我記得你功課很好,每次交上來的作業,我都看了,分析很有見地。”老人像是頗為滿意弟子的成績。他走到李蘭舟面前,笑著說:“可盡信書不如無書,而人生一條通途,同樣如此。對,警察這一事業,在大眾眼裡,哪怕如今□□纏身,但危急關頭,仍是等同於正義的化身。但你有沒有想過,你以正義之舉,所行之事,所面對的人,到底在從事什麼樣的事情?”李蘭舟有些疑惑:“為惡者本就帶有原罪……”他想了想,又覺得這話並非全對。他向來是比陳南淮更極端的人,只不過,水面之上風平浪靜,看不出波瀾。“有些人生來為惡,我信這一點,但多的是善人為惡,生活所迫。”老人不緊不慢的拿起一份檔案,上頭零零總總,掛滿了各色的案件。“這個世界是會食人的,每個人都被逼做出許多選擇,做錯任何一個,都會萬劫不復,這上面的人都是市井良民,他們不動手就會被殺,被奪走數十年來的努力,他們別無選擇,這是正義嗎?把這些罪犯緝拿歸案自然是正義的,哪怕如此,這樣的事情仍是你們的天職,你們這麼做是對的,沒有人會苛責你們,除了網上的隻言片語,這些都無法影響你們。”老人話鋒一轉:“可這世上有些人用以作惡的手段,最終卻是為了追尋你所想要的正義,那你還下得去手嗎?這世上能拷問你的,唯獨只有你的道德與你的內心。”李蘭舟愣住了,老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這世上的人並非非黑即白,小夥子,好好想一想吧。”就收拾完自己的書本消失在了正門口,臨出門前,還一拍桌子,把正在瞌睡的陳南淮嚇了一跳,這才唯獨餘下若有所思的他,還有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陳南淮揚長而去。時至今日,李蘭舟到現在都覺得老者所說的話,並不是全對,可偏生這道題,他到現在都沒法提出一個反例。他是一個對於不解之謎,便要親身體驗的人,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永遠站在光明之內,周圍的都是重重由光明組成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