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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你我的名字,你心中悲意為何?”
龍吟又起,神物不待凡人作答,便又拔高千丈,隱入雲端不見,竟是不再等一個答案。
神龍既去,那隨他心意化出的故人,便亦隨之消散。
唯餘一紙白宣飄落,紙上龍飛鳳舞,是一手極漂亮的行草。
神物不知,這半闕人間詩詞,實則不是兩句,而是三句:半行“滿目山河空念遠”,與留白的“不如憐取眼前人”之間,卻還有一句,“落花風雨更傷春”。
挽江侯舉目而望,只見西子湖畔無風無雨。
花正好,春正濃,這景緻自打造出來,便是依著誰人心意,不作四季輪迴,花逐流水之態。
那本應是永永遠遠,千年萬年——正當時節。
龍飛走了,把兩個凡人扔在了一處假人間。
兩人在這假人間中盤桓了幾日,也終明白那孟公子為何說它假了。
許因此間靈氣純澈,化生出的人形,雖只粗開神智,卻也略打幾日交道便能覺出來,那可真是個頂個的好人,教都教不出一個壞坯來。
山上山下,無論“渝城”還是“江南”,倒是真於此間,應了那“天府之國”、“人間仙境”的美譽——這一處假人間中,家家安康、戶戶平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人面上帶笑,不爭、不吵、不罵,不求名,不逐利,無愛恨嗔痴之心,無生老病死之苦,日復一日過著恬然喜樂的日子。
——怡然喜樂,所以是假的。
凡人生而短命,沒有長生久視的心志,無論如何不想忘、不想變,也還是忘了、變了;人間有苦厄愁怨,若有一處無苦無憂的人間,那便自然是假的。
挽江侯與曇山信步走出這一方“仙境人間”,搖頭與僧人感慨了兩個字:“人吶。”
莫說那位孟公子在這裡住著住著就瘋了,邊湧瀾覺得,自己要在這裡長長久久地住下去,恐怕也得瘋——在瞭解人的人眼中,它假得讓人毛骨悚然。
一念至此,挽江侯自己也覺得不大吉利,遂不再多想,牽了僧人的手,與他漫步在人世沒有的美景之間。
此方天地雖抬頭不見日月,卻也有晝夜之分。夜間並非伸手不見五指,而是遍地生出清輝,山披銀紗,水泛瑩芒。應是因為此間靈氣充沛,入夜便現出華光。
走出了假人間,邊湧瀾反而覺得自在些,與僧人在一道淺溪邊駐足,背靠著一棵古木,眼見溪如寶帶,熠熠生輝。
“雖是不知如何才能回去,但不管要在此間留多久……”他將曇山拉至身前,微仰起臉,看著他道,“哪怕是一千年、一萬年,我也一定不會忘了你。”
“…………”
“大師,我對你的心意,永如此時此際,”他拉過僧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永遠不變,永遠不忘。”
隔著兩層衣衫,曇山摸到眼前人的心跳,穩穩當當地,一聲連著一聲,串起一個承諾。
而佛子自己的心跳,卻突於此刻亂了一拍——古木葉間點點星芒,映亮眼前人的眉目,那眉目間的神情,是至深、至切、至純、至真——凡人口中,如何敢說“永遠”?可自眼前人的口中說出來,偏就真到了十分,彷彿真能許一個千年萬年,地久天長。
曇山垂眸,突然撤手,右手取下左腕的佛珠,又拉過眼前人的手,為他把佛珠戴到了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