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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正的天地異象前,凡人百姓莫說奔逃,連驚呼都發不出,萬人寂寂僵立,只待那滔天巨浪滅絕這一片人間。
此時突有一聲啼哭——郡守夫人懷抱的襁褓中,尚不足歲的嬰兒張口哭了一聲。
龍吟般的水聲中,這一聲啼哭本應無人聽見,卻嘹亮地打破了死寂天地,只見濃雲翻覆,形似一隻巨掌,將齊天浪潮一挽——傳說之所以是傳說,就是因為不太靠譜。
當日真相如何已不可考,但那一年的夏秋確實不太平,各地均有摺子上報,樁樁天災人禍。
囚龍江潮洶湧而來,又平靜而去的異象混在大大小小的災禍中,本不值得天子親口過問,卻有政敵參了海陵郡守一本,說他編出這樁異聞來邀功簡直荒唐至極,真龍出海,哪兒是人力可能攔阻的?如此編造可是天大的不敬。
卻未成想,先皇閱完摺子,稱奇笑道:“便真有巨潮如龍,也是一頭禍龍。邊家此子祥瑞,合該生在皇家,抱來給朕看看。”
這一看就沒把別人家的孩子還回去——先皇金口玉言,“合該生在皇家”,待到抱在懷中,心喜此兒玉雪可愛,賜名湧瀾,留在宮裡與年幼的太子一處教養,十八歲封挽江侯,是一步登天的富貴。
曇山已斂去觀望心識,現下確實目不視物,可即便看不見,也自這位本朝頭一號活著喘氣的祥瑞身上明明白白地讀到了八個大字:本侯不怕!本侯吉利!
“…………”饒是清修多年,心性不動如山,曇山也難得有些無言,沉吟一下方道:“以你這個命格,確實原本見不到這些陰私之物。”
“託你的福,有幸一見,特別高興!”邊湧瀾如何猜不出今夜這一出,準定是這和尚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暗自磨了磨牙,“特別高興”說得像“我想吃人”。
“罷了,本侯困了,你且……”邊湧瀾不是不知道這出下馬威之中帶了規勸他莫要行險的好意,卻又忍不下這口氣,靈機一動,話音也是一轉,“大師且在本侯這兒將就一晚,反正坐一坐天就亮了,正好一起上路,”想了想,加了一個理直氣壯的註腳,“我一個人待著後怕。”
挽江侯住的是間上房,裡外兩間,裡間就寢,外間待客。他自是不會把床分給別人,只是想用話擠兌一下這和尚,罰他枯坐半宿。
以這和尚不陰不陽的性子,挽江侯本猜他會撂下一句“不叨擾”便拂袖而去,卻未想到對方聽完微微頷首,抬手摸索著挑亮桌上燈燭,竟真是一副準備入定守夜的做派。
“……原來你真的看不見?”邊湧瀾見他先伸手藉由燭火溫度找到燈臺,方才去挑燭芯,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
“什麼時候瞎的?”
“…………”
“我是說……”邊湧瀾又猶豫了片刻,解釋道,“大約十年前,我聽過你講經,那時你的眼睛還能看見。”
“…………”
“是我問得唐突了,大師不要介懷。”
“無妨,”曇山終於開口,話中聽不出絲毫怪罪之意,只似尋常出家人一般溫言道,“燭火不熄,我在此處,你無需害怕。”
——可惜了。
挽江侯腦中驀然劃過這麼個念頭,可及至陷入睡夢之前,他都沒想分明,自己到底在可惜什麼。
許是因為這輩子頭一次見鬼,這夜挽江侯夢見和尚唸經。
若是當今天子知道了這事,多半會笑著調侃他:“湧瀾你這不服輸的性子,為了不夢見鬼,就去夢和尚,還真是個驢脾氣。”
說是念經,卻也不盡然。邊湧瀾看到五尺高臺,有僧人端坐其上,頌念幾句經文,便停下來詳述其中奧義,字字皆是佛家至理。
可是有人聽嗎?恐怕是沒有——邊湧瀾環顧左右,舉目皆是人頭,擠得已無立錐之地,男女老少全都鉚足勁兒伸長脖子,盯住了講經臺上那位僧人,嗡嗡低語不絕於耳,聽得最多的一句是:“怕是神仙也就長這個模樣了吧?”
夢中邊湧瀾本看不清檯上僧人的臉,可耳聽得別人這樣一說,他再舉目望去,便見繚繞在那僧人眉目間的迷霧散去了——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嘴是嘴,長得是挺齊整的。
人的性格這東西著實有趣,便是夢中都不會改變。滿朝文武皆知挽江侯性子瀟灑恣意,談吐不拘一格,換言之就是時不時地不說人話。
挽江侯如實把自己這個不大愛說人話的性子帶進了夢中……不,那時他還不是挽江侯。那是十年前,他尚未封侯,太子也尚未登基,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