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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不小心觸碰到螢幕下面,是手機沒清掉的外賣通知,天氣預報通知等等。
顏湘匆匆地掃了一眼手機通知,沒在意。
他的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情緒,只覺得疲倦極了,搖搖頭,努力地把蔣先生盯著他的眼神從腦袋裡忘掉,告訴自己,已經沒事了,他是安全的。
可是在浴室裡,對著鏡子給臉上的傷口消毒的時候,他的手指一直在抖,神經控制不住的那種。
顏湘的另外一隻手一把按住在發抖的指尖,咬緊牙關,非常用力,可是最後的結果是指甲快要嵌進肉裡了,依然沒有用。
小幅度振動的兩隻手如同斷翅的蝴蝶垂死掙扎著,每一下的顫動,都顯得悲哀且無力,一點一點地離絕望更近。
病是一把吊在顏湘頭頂上隨意晃動的大擺錘,會把他的未來砸得稀碎。
雕塑是靠手來創造的,手一旦開始抖,他就廢了。
顏湘抬起眼睛,凝視著鏡子裡面的自己,臉色慘白,貼著好幾道褐色的創口貼,頭髮亂糟糟地垂下來,鎖骨上面全部是青紫交錯的痕跡。
他經常住院,身體孱弱,整個人彷彿蒙上了一層晦澀的陰翳。
顏湘呆呆地看了鏡子裡的人,看了很久很久,整個人都是凝滯的,唯有左手的手指始終沒有停止過發抖,成了既突兀又刺眼的存在。
最終,他抹了一下眼睛,反手拉開洗漱臺的抽屜,從裡面掏出一瓶小小的,白色的藥丸瓶子,他整隻手包住瓶子,不斷地轉動著,藥丸在瓶子裡發出互相碰撞的輕微聲響。
然後顏湘擰開了藥瓶蓋子,從裡面倒出了三顆藥丸,放在手心,仰起腦袋扔進嘴裡,再擰開銀色的水龍頭,雙手捧了一抔水,然後把臉埋了進去,半是送藥半是洗臉,整個人混亂無比,然後無聲地掉眼淚了。他終於是把自己弄得很狼狽。
其實沒有什麼值得難過的事情。
但是生病了就是這樣,常常莫名其妙地覺得沒意思,什麼都沒意思。
顏湘既討厭自己軟弱的生病樣子,又抵抗不住這種情緒,所以一般都強忍著,然後低著頭,或者在水裡,靜靜地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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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浴室裡出來,已經快凌晨五點了,顏湘也睡不著了,回到臥室,把收拾好的br練習本攤開,一張一張地分類拼起來。
幸好蔣先生只把它撕成了兩半,重新拼起來沒那麼複雜,然後找了膠布,打算把它們粘起來。
然而顏湘練習了很多,量很大,前期的形都找得不太準,他不打算要了,把這些素材亂夾進扉頁裡,只用膠布粘了後期能用得上的。
撕膠帶,剪下合適的長度,前後面貼起來,然後裝訂,除了中間有一道乾淨利落的撕裂痕跡,除此以外跟之前沒什麼不同。
這麼一折騰,天又亮了,顏湘隨便吃了點早餐,就搬了臺膝上型電腦去車庫繼續打草稿。
進入狀態的時候,車庫裡細小的塵埃和偶爾掠過的輪胎摩擦聲都算不了什麼,顏湘除了洗澡睡覺,回家看媽媽,其他時間都泡在車庫裡幹活,兩個星期確實有點趕了。
蔣先生估計是很忙,沒怎麼過來吵他幹活。
如果想看見蔣先生,那麼可以每天晚上開啟財經新聞,他是北城納稅大戶,形象又好,攝影機非常青睞他。
這樣的日子再好不過了,唯有一點,就是偶爾會接到表演課老師的電話,催他去上課。
顏湘放下了手裡的石灰水,在圍裙上隨便擦了擦手,換了一隻手接電話:「謝謝老師,但是我真的沒有時間…」
「…蔣先生那邊,我去跟他說,對。」
「不好意思,謝謝您老師…。」
「好。我會跟蔣先生說的,一定儘快。」
「謝謝您,再見。」
每次放下電話,顏湘都想告訴蔣榮生他的想法,可是猶豫著猶豫著,他又不敢了,於是一拖再拖。
拖到最後,蔣榮生親自給他打了電話,似乎是在工作的間隙之間給他打的,語速比平時快了一些,聲音冷冽陰沉:「在哪。」
「東海灣花園。」
蔣榮生沉默了一瞬,隨後語調低了好幾個度:「顏湘,我記得現在應該是你的上課時間。你在陽奉陰違?」
顏湘舔了舔嘴唇,把檯燈擰亮了一些,又把車庫的門開啟,讓更寬闊一些,不至於陰沉壓抑得讓他喘不上氣。
顏湘說:「我沒有陽奉陰違,蔣先生,我不想去上課,也不想…拍戲,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