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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肘,指尖和膝蓋被熱水燙得宛如微粉的藕,坐在床邊發呆,像個又乖又傻的小狗。
蔣榮生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
他走到床沿邊,用手揉了揉顏湘的臉,面板溫軟細膩,指上的觸感讓他陡然生了幾分惡意的念頭,從臉頰到耳垂到脖頸,又掐又捏地,偶爾落在如同蜻蜓點水般的吻。
蔣榮生把他按在床上的時候,忽地想起了什麼,在顏湘耳邊低笑:「有人跟我說,你對痛感比較遲鈍?」
「不…」顏湘被吻著,瞳孔在水晶吊燈下猝然放大,卻被迫只能承受一切,最終又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嘴唇翕張,是「對不起」這三個字。
不知道在給誰道歉,也不知道為什麼道歉。反正就是覺得很愧疚,對不起所有人。
……
半夜時分。
蔣榮生的睡眠不是很好,偶爾就會從猝然醒過來。今夜亦然。
他的身體靜默著,保持不動,微微睜開眼睛。
餘光卻看見床上還跪了個人,半跪半趴地,墊在一大團被子上。
蔣榮生倒很淡定,那頭亂毛,一看就是顏湘,他微微蹙著眉毛,眼神不耐:「大半夜不睡覺幹什麼,跪上癮了麼。」
顏湘嚇得抖了一下,迅速拉過被子。
他不知道蔣榮生有半夜醒的習慣,他平時累得很快就睡著了,這次是心裡一直惦念著要練雕塑的打形草稿才醒過來的,偷偷地拉開床邊的抽屜,拿出一本素描本和削好的鉛筆。
在月色裡,一點一點地觀察,臨摹,寫生,一定要精準地勾勒出每一根線條的走態。
形是意的載體。
可是蔣先生忽然醒了。
顏湘下意識地心虛,想把素描本藏在被子裡,腦子裡還在想怎麼解釋。
可是蔣榮生沒給他機會,動作越心虛越慌張他就越要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從床上坐起來,一隻手就控制了顏湘的扒拉他的動作,先把顏湘按在枕頭上,然後一把掀開杯子,就看見了有個8開的速寫本,還有幾隻鉛筆。
蔣榮生先不跟他計較把鉛筆這種髒東西帶到床上來的惡習,一隻手扣住顏湘的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接著另一隻手翻開了素描本。
翻開,每一張都是他的臉,畫的是他日常生活的動態,低頭看檔案,喝玻璃杯裡的飲料,冷冷地審視著畫布外的人,用手指夾著煙,側臉低頭吸菸……
一筆一劃,分明是動了情,入了心。
蔣榮生不清楚他什麼時候畫了這麼多自己的畫。
他轉頭,目光直勾勾地,審視著顏湘。
那種目光,連公司裡的高管人精,在夜場裡被稱作混世魔王的簡銘都頂不住,更別說一個軟包子,膽小又懦弱顏湘。
顏湘嚇得渾身僵硬,瑟縮著手指,肩膀微微起伏著,抬起一雙水汪的眼睛求蔣榮生,眼裡滿是縈繞盤旋的恐懼和驚慌,小聲哀求:「我亂畫的,你別生氣……我,我現在就去書房面壁思過。」
蔣榮生的心底爬過更深刻的不耐。
應付一個不清醒的齊思慕已經讓他覺得足夠浪費時間,顏湘也是這樣不知死活。
人為什麼總是這麼賤。
蔣榮生面無表情,把畫冊輕輕地合上。
顏湘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以為蔣榮生並不會跟他計較,然而下一秒鐘,就看見蔣榮生兩隻手從上而下,把整本冊子都撕了,「嘩啦」一聲,在寂靜的夜色裡顯得那麼刺耳,似青天裡猝然碎開的一道裂縫。
被撕成兩半的素描紙被蔣榮生捏在手裡。隨即,蔣榮生把手裡的廢紙隨手朝著顏湘的臉揚過去,姿態是那種慣有的,上位者的倨傲與優越。
彷彿所有人生來就應該跪在他的眼前一樣。
素描紙瞬間在空氣裡飄蕩,在紙與紙的縫隙之間,顏湘的表情顯得可憐又困惑。
飄散的紙緩緩地落下,心也跟著很沉重似的,悶悶地,灰白地,掉下去。顏湘吸了吸鼻子,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悲哀。
然而紙張的邊緣仍然很鋒利,猝然飛到臉上,在顏湘的面板上留下了幾道細細的傷口,血線就這樣滲了出來。
受傷了。
可是習慣了。
其實不是很痛。只是有血黏著,沉重地拖拽著墜下去,感覺自己髒髒的。
蔣榮生從床上下去,隨手撈起一件襯衫,邊繫著紐扣,語氣平淡又冷漠:「收拾乾淨。」
「另外,好自為之。你能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