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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葉金枝成草芥,糟綿敗絮裹珍珠宋曼姬在麥老闆那裡過夜,早上直接往酒肆上班,根本沒回家。宋微曠了一天工,睡到傍晚,又是活蹦亂跳一條好漢。晚上母子相見,兒子打趣母親:&ldo;娘,麥叔打算什麼時候迎你過門?&rdo;宋曼姬臉色發紅,卻是喜氣充盈所致。拍了兒子一巴掌:&ldo;一把年紀的人了,說什麼迎不迎的。等你這混小子什麼時候安定下來,孃的心也就安定下來了。&rdo;宋微笑道:&ldo;這意思是我麥叔隨時恭候?兒子不能叫他比下去,我這廂隨時恭送。&rdo;鹹錫朝民風開放,雖然也鼓勵守節,但並不限制寡婦再嫁。蕃坊胡俗,更加粗獷隨意,宋曼姬要嫁麥阿薩,完全就是樁大夥兒喜聞樂見的好事。宋曼姬啐了兒子一口,忽然正經道:&ldo;娘把你養到這麼大,再多的也管不著了。只盼你早些成家立業,莫要繼續荒廢浪蕩下去。你看看自個兒,二十出頭的人,成日就知道馬場擊鞠,青樓冶遊,不是吃喝閒扯,就是勾搭遊逛。什麼翁十九,薛三郎,那些個世家子弟,貴族公子,天生高人幾等,一輩子不上進,照樣無憂無愁。你能跟人家比麼?……&rdo;慈母嘮叨模式全面開啟。宋微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嗯嗯點頭,權當盡孝。等母親當真進了麥阿薩的門,再要聽這牢騷恐怕也不方便了。宋曼姬說歸說,其實並不怎麼嚴厲,也不怎麼擔心。不過是慣性使然,加上好事將近,難免心慌,拿數落兒子當鎮靜劑。根據她兩個月來的仔細觀察,兒子確實把擊鞠當個營生在做。跟著翁家的小公子,也沒沾染什麼不良習氣。什麼?嫖妓?哎喲喂,只怕他嫖不起。宋微每個月固定交給母親一部分工資,剩下的當零花。拿去嫖妓的本是額外收入,不偷不搶,光榮,本事。當然,擊鞠不是個長遠活計,宋曼姬倒也想通了,憑兒子的機靈勁兒,跟一幫本地貴族公子混熟,等年紀大些,混個飯碗總不成問題。起初還有些草木皆兵,這麼久看下來,倒是自己過於敏感了。還有那位來去匆匆的獨孤小侯爺。姓獨孤的侯爺,鹹錫朝只有一位,就是憲侯。然而即使大名鼎鼎如憲侯,當年在宮裡的時候,也只是偶爾聽說名號而已。年輕的小侯爺湊巧與蕃坊中人有了交往,跟往事必定沒有關係。京城西都千里之遙,不如淡定些,順其自然。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二十餘年。宋微越長大越像他生母,任誰也不會想到父親身上去。一般人,哪怕王侯官宦,又有幾個見過當年紇奚昭儀的風采?又有誰還記得深宮中葬身火海的無辜母子?當初流落到此,孩子尚在襁褓,不足百日,從來沒有人懷疑,小隱並非自己親生。同樣從來沒有人懷疑,宋曼姬並非回紇葛蘭部人氏。嫁給麥阿薩,等於在這蕃坊真正紮下根,宋微宋小隱,就這麼永遠微而隱之下去罷。金枝玉葉,生就遭罪的命,莫如瓦礫草根,橫生豎長,結實茁壯。宋曼姬壓下心頭感慨,像天下所有數落兒子的母親一般,以無可奈何作結:&ldo;罷了,說多了你還嫌煩。你當你娘不知道?低頭認錯,堅決不改,什麼時候養成的臭毛病?將來到媳婦面前,莫非還是這副德行?非給你找個厲害娘子狠狠治一治不可!&rdo;宋微打個寒噤,涎皮賴臉道:&ldo;娘啊,聖人都說了,三十而立。我離三十還早呢,你不用這麼早就開始操心。只要你過好了,我還過不好麼?你兒子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還怕沒媳婦?笑話!&rdo;宋曼姬被他那副拽樣逗樂了:&ldo;去,少跟我不正經!過些日子,坊長會來收你的役稅,你自己想辦法,放在娘這裡的錢留著將來娶親用。&rdo;鹹錫朝賦稅不重。男子二十成丁,年服役二十日,不役者以稅相抵,交大半匹絹或者二百枚銅錢。於宋微而言,打一旬馬球就出來了。不過說到錢,他便想起了穆家該給自己的好處。生意人慣會照拂面子,穆七爺更不是眼光短淺之人,應該會主動找自己,不必上門去討要,否則未免太不好看。次日,宋微照常往東郊林子練球。距重陽節剩了不過兩個多月,過得重陽,氣候漸冷,離第一場雪也就不遠了,各家都開始預備過冬和新春,集體擊鞠活動便會漸漸歇下來。故而重陽這場秋季擊鞠大賽,實乃本年度最後一次擊鞠盛事。除了翁府、薛府這樣實力雄厚獨立組隊的人家,其餘有興趣的幾家則組成了聯隊參賽。因為此事炒得火熱,軍中好手不甘寂寞,居然也拉出兩支隊伍,當作特別操練。各家公推府衙施主簿做書記官,最後定下八支隊伍。採用最直接的淘汰制,兩兩相對,勝者晉級,輸者出局。簡單,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