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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即將被征服的山,只不過是一座距地面高度不到三百米的山包而已,位於市立圖書館的後身,那一條兩側栽滿落葉松的石子小路通到這裡便突兀地截斷了,上山的道路也完全沒有,只有新生的野草和恣意生息的茂盛樹木,人類文明的痕跡到這裡便告終結。所以,實打實地攀爬起來也並不輕鬆,有些地方需要手腳並用。&ldo;像是會有妖怪出沒的地方。&rdo;回首一望,視線被重重樹影掩蔽,市川突然這麼說了一句。&ldo;譬如呢?什麼樣的妖怪?&rdo;清和好笑地問。&ldo;什麼山女啊、置行掘啊、黑冢啊、貓又啊……之類的。&rdo;市川掰著手指,如數家珍。&ldo;只聽說過貓又。&rdo;清和搖了搖頭,跨過一截橫倒在地的枯木,說了聲&ldo;小心腳下&rdo;,但看著市川一臉不在意地走過來,又不放心地停在原地等,待他靠近了,便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非常細瘦的手臂,比看起來還要細。市川跨過枯木之後,便不自在地動了動胳膊。清和很識相地收回手,正轉頭想走,市川卻輕輕握住了清和的手腕,山風拂動細碎額髮,忽明忽暗的光影映襯下,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像在一閃一閃。&ldo;其實我已經絆了好幾下了。&rdo;市川垂著眼簾,笑著說。只是一瞬間,清和感覺他大概是個很寂寞的人。如果不是的話,誰會邀請一個認識只有半個月、只見過一面、也沒聊過多麼親密的話題的這麼一個陌生人,一起去爬山呢?那麼就。&ldo;抓緊一些啊。&rdo;清和點點頭。 夕神木山間遍佈著樺樹,筆直而長,白得不自然的樹幹生長在黑色土地上。兩個人如同走入某架巨大樂器的內部,林立樹木如同細密的弦,山風是琴師的手指,輕柔拂過,激起一片颯颯聲。在名為山林的樂器演奏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ldo;從來沒來過這裡吧?&rdo;市川問。&ldo;沒有,你來過?&rdo;&ldo;以前經常在市立圖書館讀書,讀得累了就到處閒蕩,偶然發現這座山是可以爬的。&rdo;&ldo;……哪座山不都是可以爬的嗎?&rdo;清和微笑。&ldo;我從來不去圖書館,坐不住。&rdo;&ldo;唔。&rdo;市川不置可否地發出一個單音節。爬到山頂時,是五點鐘,再過不久,太陽就會開始落山。令人十分意外的是,山頂居然有一間破敗的神社,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在用,能搬走的東西都搬走了,灰沉的木質構架看起來十分孤單。一棵高大的神木載在神社門前,圍繞著神木的白色咒文圍擋因風吹日曬而泛著沒精神的褐黃色,像經年的古籍書頁,一碰即碎似的。原來不是&ldo;沒有人類活動痕跡&rdo;的地方,神社的另一邊有一條石磚鋪就的山路。市川鬆開清和的手腕,和他並肩坐在神社的石階上,用棒球帽給自己扇風,因為流汗的緣故,沐浴液的香味得到揮發,清和抽了抽鼻子,嗅到一股類似於被陽光晾曬後的被子的芬芳。很想問問他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沐浴液,但是又因為這個問題太過女氣所以猶豫不敢開口。&ldo;真靜啊。&rdo;清和沒話找話。一路上被市川握著的手腕處的面板,一直保持著高於身體其它部位的溫度,然而一離了市川的手,就變得正好相反,汗水蒸發帶來絲絲涼意。&ldo;就要在這樣安靜的神社祈願才對,人太多的地方神靈要怎麼聽清楚你說話呢?&rdo;市川像模像樣地說。&ldo;不無道理。&rdo;清和說著,從包裡拿出瓶裝水擰開喝了一口,想遞給市川,又怕不妥,但是市川並沒帶水,而且自己也只帶了一瓶……正糾結著,市川已經自然而然地將水瓶從清和手中拿過來仰頭喝了一口。都是男人,本來也沒必要計較那麼多吧。清和自嘲地想。&ldo;好,可以拍照片了。&rdo;市川說著便端起相機,找了一塊大石頭靈活地攀了上去,一會兒站一會兒蹲,彆扭地尋找著合適的取景角度。清和坐在臺階上靜靜地看著少年纖細背影,又回頭看看空蕩蕩的神社,好像是有一點熹微的願望,卻不知如何將那飄忽得伸出五指也無法切實抓到的符號轉化成語言說出口。那天拍攝的照片被命名為&ldo;神木之落日&rdo;,在暖橙色背景中濃煉成剪紙的高大神木,彷彿要被夕陽點燃一般,美得令人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