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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雖小,若說起來,卻可能是海寧這個鳥不拉屎的邊境小郡中最富裕的了。古吉有錢的人多,找樂子的人也便多了,然而在這個戰火紛飛,四處動盪的年代,士農工商無不人人自危,唯有娼妓一行,依然紅火‐‐不但如此,反而還有越亂便越紅火的跡象。施無端忍不住想道,倘若明日便是山崩地裂,世上再無一人可活,今夜這溫柔鄉豈不是要被擠爆了? 人世間若沒有功名利祿,豈不只剩下尋歡作樂了麼?施無端伸手招過一個少女模樣的小丫頭,她年紀太小,大約還沒有出門迎客的資格,只是做著在客人們隨著姑娘們散去之後,收拾杯盤狼藉的工作。&ldo;今日晚間過來的那個一身白,穿得跟麵糰兒似的那位公子你可留意?&rdo;他低聲說道。小丫頭愣了愣,點點頭。&ldo;他走了麼?&rdo;小丫頭乖巧地說道:&ldo;不曾走,那位公子在雅間聽曲呢。&rdo;&ldo;你帶我過去。&rdo;白離並沒有暴跳如雷地自己離開,也沒有被這燈紅酒綠的溫柔鄉里迷醉,更沒有被哪個姑娘帶進房裡春宵一刻,小丫頭帶著施無端進雅間的時候,便瞧見他只是背對著門,正襟危坐在那裡,略微有一些出神。桌上酒已經冷了,火爐中也見不到多少火光,一個抱著琴穿著鵝黃裙子的歌女戰戰兢兢地坐在他對面,正唱著曲。她對面彷彿坐的是洪水猛獸一般,見到施無端進來,歌女敏感地將目光投過去,竟露出乞求之意。施無端徑自走過去,在白離身邊坐下,只聽那位唱曲的期期艾艾地唱道:&ldo;皎皎河中月,巍巍仙人殿。行行復行行,七歲去來還。相思恍朝暮,冥滅亂河漢。參商不與共,一望千歲寒。誰知……&rdo;施無端聽著她依依呀呀地唱曲,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抱起桌上的果盤,&ldo;吭哧&rdo;一口,皺著眉嚼了嚼,評價道:&ldo;果然是入冬了,都是窖裡拿的,不新鮮了。&rdo;他大耗子似的啃果子的聲音終於把那唱曲唱得悲悲切切的姑娘給打斷了,她趁著白離注意力轉移到施無端身上,忙按住了琴絃,沉默地站起來,侍立在一邊‐‐也不知眼前這位爺是哪裡有問題,一首曲子叫她唱了整整一宿,唱得她嗓子都快啞了,這大爺還意猶未盡不讓停。白離目光幽深地看著施無端,後者無知無覺地把果盤裡裝的每一種點心都給試了個遍,白離便問道:&ldo;好聽麼?&rdo;那歌女聽了,心都吊起來了,唯恐這位小爺說句好聽,自己又得接著唱。&ldo;不好聽。&rdo;施無端毫不猶豫地說道,&ldo;黏糊糊的,聽不出她唱得是個什麼玩意。&rdo;雖說……不是讓她接著唱,可歌女姑娘的臉還是白了白。白離輕聲說道:&ldo;悠悠蒼天,皎皎河漢,星辰不比朝露,卻依然有冥有滅,彷彿長久的唯有別離而已,如那參商二星,長天相悖,萬萬年亦是如此,知彼知此,偏是誰也見不到誰,世間豈有比這更叫人心寒的事麼?&rdo;施無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完全不能理解白離在感慨個什麼,便問道:&ldo;兩顆星星有什麼好相見的?&rdo;白離一把攥住他的手,施無端皺皺眉,想掙開,白離的手指卻像是鐵箍一樣,將他的手腕都攥得生疼起來,施無端卻無知者無畏地說道:&ldo;小離子你放開,我不好吐籽。&rdo;白離卻猛地發力,將他從椅子上拽了下來,帶進自己的懷裡,那無辜被折磨了一晚上的歌女見此情景,忙腳底下抹油一般地溜了出去,只覺心肝亂跳,受驚不小。施無端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斂去了,低聲問道:&ldo;白離,你幹什麼?&rdo;白離輕輕垂下眼,他長長的頭髮自兩鬢垂下去,落在了施無端的肩膀脖頸上,鼻息彷彿糾纏在一起,彼此的眼神卻涇渭分明,良久,白離才問道:&ldo;為什麼……我們不能像小時候一樣了呢?&rdo;施無端沒言語,白離和他捱得越來越近,彷彿下一刻,對方的嘴唇就要落到他自己的臉上一樣,他卻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伸出手指指著白離被黯淡而曖昧的燈光打出的長長的影子,問道:&ldo;你來問我?&rdo;白離一僵。施無端卻推著他的肩膀重新站起來,冷冷地看著白離黑黢黢的影子‐‐那乍看是一個人的形狀,而當施無端的目光落在上面的時候,它便像是被驚動了一樣,從那團黑色裡,蠢蠢欲動地冒出一些&ldo;東西&rdo;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