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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要死了。死在歡快的笛聲和少女高亢嘹亮的歌聲裡,它們被風挾過來,尾音顯得有些走,聽在耳朵裡,有說不出的蕭瑟,那些埋在他的影子裡、隨時蠢蠢欲動等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怪物都虎視眈眈地圍在一邊,隨時等著撲上來。卻是那團極柔軟又極強大的白霧,在凌遲著他,也在保護著他。白離從來不知道,被自己親手丟棄的一半血脈,竟然有這樣的強大。很久以前,他想要無邊的力量,能翻雲覆雨、為所欲為,然而當他處心積慮、真的做到了,卻發現……自己還是始終不能得到一個人的心。他懂了無數的東西,卻始終不是一個人,不懂人的心。白離嘶聲慘叫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地在他心裡閃過,他想,不要施無端了,如果就這麼死了,來世做牛做馬,做豬做狗,都不要再見到他了。這個念頭只是倏地劃過,他便感覺一股極清涼的氣自他額頭鑽入全身,仿如灼燒一樣的疼痛頃刻便淡去了不少,白霧似乎單薄了一些,那白霧凝成的人形也不見了,正好在此時,自他額頭鑽入了身體裡。那麼一刻異常神奇,白離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昏昏欲睡了很久的人,一直掙扎在半夢半醒的迷茫之中,突然間回到了現世一樣。許久以前已經深深埋在記憶最深處的蒼雲山歷歷在目,那些黯淡而又快樂的少年時光好像突然憑空浮現,幾十年如一瞬一般。一個人……無論出身如何,血統如何,是不能將自己割裂的,哪怕真的親手拋棄,自己也就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白離福至心靈,驟然明白什麼叫做……再回首,已百年身。他忽然恐慌起來‐‐不,怎能不見施無端。這一輩子所有的愛憎貪痴全給了這麼一個人,唯有是他,再沒有別人。白離臉上一涼,他抬起手,愕然地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白霧所在的範圍突然縮小,一道極亮極白的光自當中升起,連遠處海濱聚會的人們都被驚動,人們愕然地停下來,望著遙遠的方向,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ldo;神仙顯靈了!&rdo;他們地跪下來,虔誠地閉上眼睛,或者默默想著自己或大或小的心願,祈求神靈保佑自己的姻緣,或者念著相思之人的音容名姓,祈求那根冥冥中的紅繩。白離卻感覺整個人被撕成了兩半,他才清醒過來的意識驟然因為劇痛而昏沉,竟連叫聲也發不出,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臨到昏迷之前,他抓緊最後一絲清明想著,這輩子和他這樣糾纏羈絆,若有來世,擦肩而過的緣分總還是有的,哪怕再看他一眼,哪怕一句話也不說,便清風明月一般地徑直掠過……見了他,知道他還好,也便安心了。除此以外,不敢多求。……再不敢了。連日奔波、此時已經在客棧睡下的施無端突然驚醒,心悸如雷,他彷彿沒有醒過神來,下意識地伸手抓了一把,抓了一空,這才想起來,一直被他抱在懷裡的兔子已經不在了,魂魄不知飄到了什麼地方,身體被他親手葬在了大菩提樹上。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氣,睜著眼平躺下來,望著客棧經年日久,顯得老舊的房頂,呆愣良久。我怎麼在這?他想,半晌沒有想出答案,心裡空蕩蕩的一片,像是被野火肆虐過的荒原。 他翻過一個身,側躺著,從懷中摸出一個荷包,開啟以後,裡面是一撮動物的毛。那個傻兔子是白離麼?他手指輕輕捻著黯淡了光澤的兔毛,對自己說,可是……它怎麼會是白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