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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瞬間,顧香生腦海裡轉過許多念頭,但在別人看來,她的臉色僅僅是微微變了一下,旋即恢復平靜。&ldo;陛下龍章鳳姿,容色英偉,我甚仰慕之。陛下垂愛,以我區區平庸之姿,更不該拒絕,只是在邵州四年,我已習慣了閒雲野鶴的生活,受不得半點拘束,若是到了後宮,一來是怕自己失了規矩,令陛下蒙羞,二來則是自己嫁娶之心已淡,若是為妃為嬪,難免力有不逮,反令陛下不快,三來,惟願以微薄之力,開一蒙學,令更多讀不起書的窮苦百姓孩童知書達理,還請陛下成全。&rdo;徐澈屏住呼吸,強忍住扭頭去看顧香生的念頭,心口怦怦直跳。他不知道對方在說這番話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但徐澈自己卻替她捏了好一把冷汗。進齊君後宮當然不是一個好去處,徐澈很明白,若是顧香生想當這個貴妃,當初又何必離開魏國,繞這麼一大圈,她那時候寧肯離國遠走,現在自然也不可能應承齊君。但這樣直截了當的拒絕,不會令齊君惱羞成怒嗎?皇帝呵呵兩聲,沒有就她入不入後宮的事情繼續討論,反而問道:&ldo;你不是魏國人麼,開蒙學,教的卻是齊國的孩子,等他們知書達理了,將來長大從軍為官,帶兵去打魏國,你豈非成了魏國的千古罪人?你於心何安?&rdo;這個問題竟比入宮為妃還要尖銳百倍,連於蒙額頭上都沁出一點冷汗。顧香生會怎麼回答?他沒有徐澈那麼沉得住氣,當即就忍不住微微轉頭,拿眼角餘光去瞥顧香生。後者微垂著頭,面色清淡,好像在思考要如何回答,好像也被問得愣住了。這皇帝該不是看魏國不順眼,見了顧香生就故意刁難罷?於蒙想道。片刻之後,他們聽見顧香生道:&ldo;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從古至今莫不如此。前朝滅亡至今數十年有餘,各國分而久之,吳越、南平既滅,天下一統是遲早的事情,區別只在於誰能來做這件事。可無論興衰起伏,無論誰坐穩皇位,黎民百姓方才是江山的根基。百姓便是百姓,如何有南北之分,難道陛下將吳越、南平納入版圖,那些百姓也要區別對待?&rdo;&ldo;教他們知書識禮,是讓他們將來能明是非懂道理,知道要孝悌父母,友愛親人,知道如何依靠自己的雙手自食其力,而非等災荒來臨時只能坐等官府賑濟,與其等事到臨頭再行之教誨,不如自幼苗初長便開始栽培,正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一代代下去,何愁百姓不賢?陛下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為安天下,正合一代明君之風範,必然也能明白民重於社稷的道理。&rdo;&ldo;退一萬步說,莫道我沒有逆勢而行的想法和能力,區區草芥之身,僅是想開個蒙學安閒度日罷了,更不值得陛下如此看重。&rdo;一語既畢,內殿之中無人說話應聲,幾乎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徐澈與於蒙心中忐忑,即使他們覺得顧香生這番話回答得很好,卻還忍不住擔心皇帝會忽然暴起發難。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對方是有容人之量的君王也就罷了,若是沒有,對方想無理取鬧,他們同樣是半點辦法也沒有。為今之計,只能寄望於皇帝像夏侯渝說的那樣,不是一個小氣之人。&ldo;好一個百姓不分南北!&rdo;皇帝卻笑了起來,&ldo;先前聽說焦娘子在邵州首倡修史,首倡建藏書樓,朕還當傳言有所誇大,如今看來,卻反倒是朕有些淺薄了。這麼說,你是寧願在宮外過清苦日子,也不願入宮享福了?&rdo;在宮外便是清苦,在宮裡便是享福麼?顧香生覺得未必,她這輩子生於富貴之家,更差點成了皇后,什麼榮華富貴都已見過,到頭來最可貴的,反倒還是能夠自己作主的生活。不過對皇帝,尤其是一個極度自信的皇帝,自然不能這麼說。她想了想,道:&ldo;請陛下賜筆墨紙硯。&rdo;皇帝:&ldo;依她所言。&rdo;樂正自然馬上去辦了,不一會兒文房四寶便都擺在顧香生面前,一應俱全。她不慌不忙,提筆蘸墨,直到狼毫吸足了墨汁,方才在宣紙上下筆。大家不知道她想寫什麼,連皇帝都有幾分好奇,目光停住在那裡。顧香生寫下兩行字,紙墨未乾,夏侯禮對樂正道:&ldo;拿過來。&rdo;樂正與年輕內侍走過去,一人拎起一邊,拿到皇帝面前,將橫幅豎了起來。皇帝原還以為顧香生在寫詩,此時才發現是一幅對聯。伏羲女媧,功業何分男女?秦皇漢武,一統不辨先後。對聯的意思很好理解,伏羲結繩記事,占卜八卦,自不必說,女媧造人補天,同樣功蓋千秋,都是庇佑後人的老祖宗,功業自然沒有男女之分。秦皇漢武都曾一統天下,更沒有必要分辨誰先誰後。溜鬚拍馬也是分能力的,最低等的,話語直白,阿諛奉承不要錢地倒出來,也許有人會喜歡,但帝王每日早已聽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