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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卷宗,謝周和燕清辭大致也猜到了屈望為何要殺死楚巧巧。
人的名,樹的影。
這便是世俗。
名譽從來都是一個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東西之一,對那些不缺錢財、不缺地位的人來說尤其如此。
屈望顯然屬於這個行列。
八年前,屈望在潁川讀學期間與楚巧巧相遇,四年後結為夫妻。
不可否認,他們的愛情在這個過程中經歷過很多磨難,而最終堅持下來的他們一定深愛著對方。
可這隻能代表他們曾經相愛。
人都是會變的,今天他喜歡鳳梨,明天他可以喜歡別的。(注)
尤其是屈望在京都做官,接觸到的都是些有文化有地位的人。
這些人的婚姻都講究一個門當戶對,且自幼接受的教育讓他們在性格上更加高傲。
屈望進入這個圈子,就好像雞入鶴群,一下子就成了眾人嘲笑的物件。
他們和臨死前才罵出口的董君朋一樣,表面不說,可打心裡看不起娶了一個妓女為妻的屈望,背地裡更是不知道嘲笑過多少次。
屈望哪怕再愛楚巧巧,也無法接受這種名譽上的差距。
屈望不是聖人,他當然也知道榮辱,當同僚們異樣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會覺得憤怒,而這種憤怒,不知不覺間就演化成了對楚巧巧的失望和怨懟。
或
許是在某個夜晚,他忽然覺得——
自己不該娶這麼一個妻子。
……
……
另一邊,在謝周和燕清辭閱讀卷宗的同時,被烏朋派出去的管事返了回來。
管事聽烏朋的話去了大興善寺,以太醫署的名義拜望了空普大師。
空普大師不僅是個和尚,還是個很不錯的醫生,早年與張季舟的關係極好。
在張季舟離京後,烏朋便接過了這條線,以太醫署的名義與空普結交。
所以烏朋和空普的關係也很不錯,有時候烏朋覺得心煩,還會去大興善寺吃一碗齋飯,聽一聽空普講經。
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烏朋和空普的政治立場完全統一,都站在星君一方。
烏朋自不用說,他是一個完全的“星君信徒”,就像有些人信佛有些人通道一樣,烏朋把星君視為他的信仰。
空普雖然算不上“星君信徒”,卻也是星君的支持者。
因此當烏府管事過來詢問的時候,空普稍加猶豫,便出賣了張季舟。
只不過在空普眼裡,立場不同,共同利益點不同,這當然不算出賣。
況且二十三年過去,他和張季舟的友情早就變了質。
空普告訴烏府管事,張季舟來長安的目標是為了預防瘧疾的事情,並讓管事提醒烏朋,一定要在此事上多多費心,妥善解決,盡
量不要捅到星君的層面。
當管事把空普的回答上報給烏朋後,書房裡響起咔嚓一聲。
那是瓷器碎裂的聲音。
“瘧疾……名聲,皓首匹夫,蒼髯老賊,老東西竟死性不改!”
烏朋坐在書桌前,把茶杯摔在地上,面色陰沉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管家被嚇得一個咯噔,雙手疊在腹部,低著頭躬著身,大氣都不敢喘。
烏朋一直都是個很和善的人,跟隨烏朋這麼多年,他見過老爺發怒的時候不超過三次。
可以想象張季舟回京一事對老爺的影響有多麼巨大。
烏朋沉默片刻,說道:“派人通知屈巡官,就說事情有變,抓緊把那件事做成了。”
管家如蒙大赦,不敢問“那件事”是什麼事,當即領命走了出去。
……
……
書房裡剩下烏朋自己。
年過六旬的老太醫雙手按壓著太陽穴,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
他的師父張季舟,一直都是個很重視名聲的人,尤其是身後名。
遺憾的是,各朝史書上的筆墨對醫師都尤其吝嗇,除非是像華佗張仲景那種開創一個醫學時代的人物,其他醫師到頭了也只得寥寥幾筆帶過,如果有醫學著作的話,那就多添兩筆。
執掌太醫署期間,張季舟之所以費心鑽研瘧疾、疫病各種疑難
雜症,並將其整理成冊,除去醫生的責任心以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他想要在史書上佔據更多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