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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他自己的。他聽秧秧說笛子在堅持畫畫,就把這個畫架給笛子帶來了——他始終覺得自己虧欠了笛子。那是一個木質的年代已久的畫架,手指拂過時,空氣裡流動著啞啞的沙沙聲,還有一股顏料和松節油的味道,笛子感覺到父親蒼白的細長的手指,在畫架上揮動……就是那個秋天,外公在一個細雨紛飛的早晨,沒能醒過來。笛子那時明白,紅潤的臉龐並非健康的標誌,那似乎還可以顯示著來自於心臟的隱患。外公走了,留下了蒼老並且不能完全自理的外婆。生命的起落永遠是一個謎,凡人永遠掙扎在自己的悲歡離合裡,掙扎在對死的恐懼之中。第一次看見一個蒼老的老人像孩子一樣哭泣。家裡突然來了很多人,是外公外婆的孩子們,母親只是他們最小的一個女兒。那些突然出現的孩子,悲傷地為外公料理後事,熱鬧又排場。靈堂設在樓下的一塊空地上,是用防水布搭成的一個大棚子,裡面時刻哀樂高奏,混雜著劇烈的麻將聲,靈堂裡擺了十幾桌麻將,桌桌都是滿的。夜裡,有樂隊來表演,每一首歌的前面都有幾句強加的悼詞,然後是節奏哀傷或歡快的歌曲。笛子和秧秧守在外婆身邊,外婆已經沒有力氣,她更多的是責罵外公,說外公嫌棄她了,拋下她不管了,不要他了,趕著投胎去了。然後外婆說起了外公年輕的時候,外公第一次約外婆去看電影,外公第一次偷偷地在外婆的臉上啄了一口,外婆哭了,覺得受了欺負……外婆用含混不清的聲音敘述,斷斷續續的,因為哭泣,因為不時地要責罵棄她而去的外公,因為不時的要說,讓外公安心地去,她有她的小女兒照料……笛子安撫地摟著外婆的背,恐懼地流淚,因為明白,不管親人還是愛人,最終的出路就是訣別。永遠是什麼?先走的那個人得到了永遠,而留下的親人,能有的,只是悲傷和懷念。或者,那也是一種永遠……玫瑰花精(二十六)從此家裡很少聽到愉快的聲音,生命以她最真實的形式存在,沒有一點浮華的修飾,就像蒙克的繪畫一樣真實。外婆一個冬天都臥床不起,也決不肯下樓散步,笛子隱隱地覺得,外婆已經想要放棄,她沒有力量了。她精神上和肉體上賴以生存的那副臂膀已經拋棄她了,就像她哭泣著,在外公的遺體前含混不清地責備外公那樣,外公不管她了,自己先走了,只丟下了她,夫妻共百年,原本是不能的。外公不能控制地背叛了外婆,以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