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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堆畫被拆散了,攤了一地。秧秧掂著腳在裡面跳躍著看,笛子茫然地看著秧秧說要這張,被否定了,再說要那張,又被否定了,最後挑了一張父親畫的母親的肖像,素描的,因為那張畫像裡的母親最美麗。笛子站在椅子上,掂著腳尖,挽著袖子,舉了釘子扭頭問秧秧:“這裡嗎?”秧秧偏了頭煞有介事地看著,然後像個導演一樣用不耐煩的口氣說:“鬱悶!再過去一點!……好!”笛子往牆上敲打著釘子,可能的努力她們都應該試試。老照片一張一張地懸掛起來,那個黑白的年代,裹著潮溼腐爛的味道,被生生地拉了回來——不過是貼在牆上罷了。母親開始去廚房燒飯,父親坐在沙發上,翻看著報紙。誰都沒提照片的事,誰都像沒看見一樣的安靜,那樣一個敏感生硬的觸角,誰都不願去觸控。看到下樓來的兩個女兒,父親說:“去幫幫你們的媽媽,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語氣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作業做完了嗎?笛子,還不趕快做作業,做完好吃飯!”媽媽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早做完了!”笛子把自己的語氣放得歡快,像一個真正在父母膝下承歡的乖乖女。“秧秧呢?有沒有自學落下的功課?明天就得去上課了,別跟不上哦。”“學了的!媽。”秧秧的語氣一樣歡快熱烈,像個無知兒童,也忘記了自己曾經怎樣像一隻渴望自由的小鳥一樣,要迫不及待地離開家,離開父母的束縛。秧秧拉了笛子去廚房,一進門,卻看見母親偷偷擦眼淚,然後掩飾地倉促笑笑。時間的滑輪,已經把一個美麗女人的容顏和自信都磨平了。母親低了頭擇菜,把水龍頭開得大大的,水花飛濺,虛張聲勢地想要掩飾內心的虛弱。笛子和秧秧做出一副渾然不覺、沒心沒肺的樣子,嬉笑著走進去,張羅著幫忙。“我要切土豆絲!”秧秧霸道地說。“上次都是你切的,這次我切!”笛子故意不讓,父母寵愛下的女兒都是有些嬌縱的,笛子下意識地要父母知道,那種寵愛有多重要。“讓你!我炒番茄雞蛋!”秧秧提出條件。其實姐妹倆喜歡做的,也就只有這兩件事。切土豆絲,一片一片薄薄地切好,再碼勻,然後很快地切出均勻的細絲,看誰切得快、切得細。然後是番茄炒雞蛋,看誰炒得顏色鮮豔,紅是紅、黃是黃的,還有小蔥的碧綠。其他的事,就不願意做了。姐妹倆誇張地擠在廚房裡,你一句我一句的,像是在說雙簧一樣熱鬧,母親的眼眶再一次潮溼,年少的兒女,已經知道強顏歡笑。飯桌上,笛子和秧秧依舊一副少不更事沒心沒肝的模樣,嬉笑著,很香甜地吃飯。沉默許久的父親終於開口了,父親說:“秧秧,爸爸明天下午帶你去拆線,你得提前向老師請假。”秧秧一聽,就咧了嘴笑,說:“好啊!”說著把父親夾在自己碗裡的雞腿,一口咬了一大塊,邊吃邊嘿嘿地笑著。父親給笛子也夾了一個雞腿,然後,給母親的碗裡夾了一塊雞翅。笛子用目光偷偷地瞄秧秧,碰到秧秧心照不宣的目光,兩個人就相視一笑,裝作沒看見一樣,專心啃著自己碗裡的雞腿。那天秧秧沒有回宿舍,還住在家裡,母親說要秧秧的傷好了才能回去。夜裡,兩個人就坐在窗臺上,漫無邊際地聊,聊父親為母親夾的那塊雞翅,那是和解的暗號,父親已經回來了;聊劉蕭說的那些傻傻的情話,秧秧說著,得意地笑出了聲,很響亮的一聲,把兩個人都嚇壞了,趕緊捂了嘴,瞪著仍然興奮的眼睛,注意地聽下面的動靜。母親的聲音傳了上來:“秧秧,帶著笛子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哎!”秧秧答應了,兩個人相視露出神秘的笑,然後拉了手提著睡裙的下襬,掂著腳尖去了床上。真是個愉快的夜晚,很快,兩個人都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玫瑰花精(十四)成長的過程中有許多新奇的體驗,像不經意間進入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神秘花園——總是充滿了意想不到的驚喜。那些驚喜意想不到地到來,如一個個從天而降的大禮包。秧秧是那樣迫切地要和笛子分享那些體驗。秧秧已經有男朋友了,可還有男生追她,很單純幼稚的執著,那些笨拙幼稚但令秧秧心動的舉止,讓秧秧感覺良好,毫不懷疑自己就是附中最美麗的女生。笛子總是張圓了嘴,瞪圓了眼睛,發出低低的驚歎,眼睛裡帶著近乎崇拜的羨慕——秧秧已經長大了。秧秧告訴笛子她所有的體驗,低俯著腦袋,在面紅心跳的笛子耳邊,神秘地說出那些笛子完全陌生的細節。笛子把自己的頭仰開了,紅了臉,做了一個驚恐的表情,說:“秧秧,你好壞!你變壞了!”秧秧不以為然地說:“崩潰!你以為愛情是什麼?就是兩個人你說‘我愛你’,我說‘我也愛你’啊?”說了就把頭轉了過去,看樓下院子外面的情景。劉蕭總是會騎著他的那輛單車來,在她在家住的晚上去那裡站一會兒。那是在愛情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