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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坡上的火星還在閃爍,忽明忽滅,沒有聲息。他扔掉了手裡的香菸,站了起來,他看到月光下,她向著這邊跑來,只穿著一件薄薄的毛衣和牛仔褲。他迎上去,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厲害,而在那一刻,所有的顧慮都已經不存在了。玫瑰花精(五十四)“笛子!”笛子看到秧秧的那一瞬間,腦袋裡居然“轟”的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她辜負了她,她怎麼就辜負了她,她有些訕訕的,手足無措。她穿著喬晉的外套,十分的臃腫,沉重的畫箱在喬晉手裡,她覺得頭暈,她覺得自己的感冒更嚴重了,她躊躇著,臉上帶著訕訕的笑。秧秧還是那個樣子,乍見時驚人的美麗,一頭細小的鬈髮瀑布一般披散到了腰間。她今天刻意地修飾過了,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精緻妝容,耳朵上的幾個暗銀色亮圈在髮間閃閃發亮。他看到她,感覺陌生而熟悉,心裡的愧疚像一滴油滴進了水裡一樣,不能自控地蔓延開來。而那愧疚,朝著兩個方向,各自地奔湧。一時間,他沒有任何表情。秧秧不知怎麼跑到了站臺裡,她拿捏著腰上的力氣向後翹著屁股,往上提了氣,稍稍偏著點頭,帶著有些迷離的微笑,慢慢地走了過來。她不能自禁地拉了笛子的手,然後又環了喬晉的脖子,很親熱地摟摟,在學生們誇張善意的“哦”的輕嘆中鬆開,得意快樂地笑著,拿了喬晉手裡的畫箱,神采飛揚地在喬晉和笛子的中間一路走去。“真的不去?”秧秧再一次地問,一邊問,一邊往身上比試著一件菸灰色的風衣。笛子搖頭,繼續用電吹風吹自己剛剛洗好的頭髮。她徹底地洗了澡,穿著乾淨且乾燥的衣服,感覺是怎樣的舒服和愜意。“去吧笛子,我給你們兩個接風。”秧秧給自己的耳朵掛了一對從西藏買來的碩大耳環。“我還是覺得頭暈,醫生說我不能吃油膩的東西。”笛子看著鏡子裡的秧秧,她真漂亮,她的漂亮會讓喬晉很快就把自己忘了,沒有人能和秧秧相比,再沒有人。但也許這樣是最好的,他忘了她,安靜地和秧秧快樂生活。而她躲在那狹小幽暗的角落裡,在心裡愛著他,也就夠了。她想著,那樣的悲壯和憂傷。秧秧像陣快樂的旋風一樣,走了。腳步聲消失在木樓梯上,她是和他約會去了。他也會給她說那樣的情話?也會輕柔地撫了她的臉,吻她嗎?吻她時,完全地忘掉了笛子?笛子更加明白了愛情便是煎熬,愛上一個人便是劫數的開始,像母親對父親的愛,還有自己那絕望的愛情。愛情是令人恐懼的災難。但為什麼又不由自主地跌入愛情?玫瑰花精(五十五)她坐在沙發上,拿著梳子,輕輕地梳著旁邊的沙發套子,一下一下地,那塊布很快就起毛了。她去了陽臺,在那裡可以呼吸新鮮的空氣,看外面的世界。天色已經開始黯淡,冬天裡的這座城市極少陽光,細小的雨又夾雜著電廠煙囪裡排出的灰塵,綿綿地下起來,落在葉子已經掉盡的黃桷樹上,落在古舊的青石板路上。對面屋頂瓦縫中的草已經完全地枯了,只留下已經枯槁的顏色,在細雨和寒風中瑟瑟地抖。滿目竟是無盡的荒涼,笛子不清楚,今天對她來說,其實是個悲傷的日子。滿世界不能排遣的煩愁,空氣一樣地籠罩著她。痛苦是一顆壯碩的種子,固執地鑽進心裡,飛快地瘋長,長成密密麻麻的荒草,長得悄無聲息,卻可以讓人窒息。她的快樂像南柯一夢,突然間,就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那種失落的悵惘,讓她虛弱得連一聲嘆息都不能發出。整個世界就是一個荒涼的古堡,囚禁著悲傷的她,只有冰冷的風,在荒舊的古堡中呼嘯著迴盪。笛子跑了出去,想跑出那個太過空曠的古堡,但荒蕪卻是沒有邊際的,跑到哪裡,都感覺著鬱悒的絕望。笛子站在她第一次看見喬晉的大橋上,這是他們共同的橋,可來這裡憑弔他們愛情的,只有她一個人。他已經離開了他們的記憶,而她卻獨自包裹在裡面,在自己用絲結成的繭子裡,獨自地回味往日不再的空曠的悵惘。雨細密地下,十分的寒冷,鼻子裡和嘴裡撥出來的氣,都是白的。想起那天,在飄著泥土和枯草味道的雪地裡,他環抱著她,他們撥出白色的氣。他和她捱得那樣的近,他們一起呼吸,然後又一起屏住了呼吸,看那紅色的大鳥,“呼喇喇”地飛過叢林,震落枝頭些許的白雪。她扶住欄杆,覺得十分的冷,牙齒在激烈地互相磕碰,身體在顫抖,心裡面,也在顫抖。她昏沉沉地,看著眼前冰冷的雨,橋下湍急的河流,還有遠處伸向遠方的鐵路。都是繁華過後的凋零,一切荒涼得可怕。她看著他曾經站過的地方——他明明就站在那裡,說:“你不怕掉下去嗎?”他明明就是站在那裡的,那樣關注地看著自己。天色完全地暗了,笛子開始覺得害怕,這裡太空曠了,並且,她感到自己快支撐不住。她有些飄忽地往回走,看著遠處模糊的星點燈火,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