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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的夏晚嚇的抖了抖,半睜眼睛,便見外間的郭嘉身上仍然只是一條褻褲,站起來的他看起來格外高大,身子也不是骨瘦如柴的瘦,反而是那種賁勃著張力的精健。她臉一紅,連忙又閉上了眼睛,這一回是真真兒閉了個死緊。郭嘉拿的是件荼白麵的袍子,利利落落束上腰束,他拉門便出。轉身拉開門,院子裡站滿了金城郡的衙役,水鄉鎮的街防鄰居。郭嘉二叔,郭千斤袖手就在門外站著,見郭嘉出來,笑嘻嘻道:&ldo;六畜,知縣大人來給你賀新婚了,你也是著急,這太陽都還沒落山了,怎的就開始洞房了?&rdo;郭嘉笑了笑,轉身關上西廂的門,輕撩荼白麵錦袍的前擺,上臺階,進了堂屋。知縣劉一舟早早迎了出來,抱拳道:&ldo;擾了郭兄的雅興,劉某實在慚愧之極。&rdo;郭嘉低眉仍是在笑:&ldo;郭某這身子骨兒不夠硬朗,委實是吊著半條命,也難怪田祖公和滿倉兄要操心。&rdo;雖說醒了,聽語聲也是中氣十足,但藉著夕陽,可以看到他清秀的雙眸下有兩抹子淡淡的淤青,那是氣血不足造成的,再看他瘦削薄弱的身形,果真有些弱不禁風,說著,他還輕輕咳了兩聲,越發顯的病態。轉身望著田滿倉,郭嘉又道:&ldo;不過暫時怕是死不了,得勞煩田兄再在替補秀才的位置上多坐些日子的冷板凳了,不過您又何必著急了,橫豎郭嘉一死,那個秀才功名就是您的。&rdo;田滿倉望著院子裡那具又醜又柴的棺材,無比的難為情,皺眉半晌,道:&ldo;罷了,你保重身體,我家小娥也正病著呢,我回去看看她去。&rdo;人這一生最操心就是兒女,田滿倉盼郭嘉死盼到望穿秋水,可自家自幼兒嬌滴滴慣到大的獨女田小娥,愛慕郭嘉愛慕到發了狂,聽說郭嘉將死,正在家裡鬧自盡了。他一說告辭,劉一舟也不等著上茶,抱拳也要開溜。郭嘉輕袖著一隻手,忽而道:&ldo;劉兄且慢。&rdo;他伸手指著院子裡那口棺材道:&ldo;但不知這口壽材是誰掏錢買的?既是給郭某備的壽材,郭某不敢白白收賞,得把銀子給他才成。&rdo;一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相互看了半晌,田興旺道:&ldo;棺木是你二叔備的,要給錢,也是你們一家子的事兒,跟我們沒關係。&rdo;反正無論怎麼鬧,只要大家把責任推到郭千斤身上,最後就是他們一家扯皮的事兒。郭千斤畢竟是他二叔,郭萬擔和郭嘉再厲害,難道還能殺兄弟不成?郭嘉勾唇笑著,慢慢踱步到院中,圍著那具槐木打成的爛棺材,背影格外修長挺撥,清瘦的像道五月間的修竹一般,忽而回眸,那雙微微上挑,修如飛鳳的眸子裡便是滿滿的嘲諷:&ldo;怎會沒關係?我二叔買棺材的錢,不是田祖公您出的?&rdo;田興旺臉變了變,道:&ldo;六畜你這叫什麼話,什麼叫棺材錢是我出的?&rdo;郭嘉道:&ldo;郭千斤不過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賭徒,您放了三分的印子錢給他,上面壓的還是知縣劉一舟的私戳,有那印子錢,郭千斤才能給我打壽材,追根究底,那壽材錢可不就是你出的?&rdo;說著,郭嘉果真拿出一張印票來,再一步步上臺階,雙手捧給劉一舟,溫聲道:&ldo;既劉兄難得來一趟,郭某將它做人情,仍舊還給劉兄吧。&rdo;當今官府,是嚴禁官員或者親屬們私開印局,私放印子錢的。只要有真憑實據,一紙狀紙遞到甘州府,甘州知府當場就可以扒劉一舟的補子,摘他的官帽。劉一舟接過那張印票,顫危危開啟看了一眼,上面硃砂新紅,果真是自己的私戳,整整一百兩,還蓋著三分息的戳兒,不用說,家裡那個不開眼的糟糠之妻偷偷拿他的私戳放印子錢了。再抬頭,郭嘉就那麼冷冷望著他,唇噙著抹子似有似無的笑。劉一舟一巴掌在妻弟田滿倉的臉上,怒氣衝衝道:&ldo;田興旺,老子要休妻,老子要休了你家那個黃臉蠢婦!&rdo;待一群人將縣太爺簇擁著出門,大約要走到黃河邊了,郭嘉還能聽到縣太爺那殺豬般的生嚎:&ldo;休妻,老子要休妻!&rdo;鬧了一場,太陽眼看就要落山了。郭嘉緩緩解開那件面客的荼白麵袍子,摺疊出反面來將它掛在西屋外的簷廊下。這時,他身上便是尋常幹農活兒時穿的那件磚青色大褂了。鄉間少年麼,小時候都是一件大褂子,通肩,小時候齊膝,漸漸長大,就齊腰,最後穿成短褂,實在穿不得了才會扔給老孃,剪成碎布衲成鞋底子,做雙布鞋出來,仍還能繼續穿下去。站在西廂簷廊下,郭嘉環顧著自家的院子,雖仍還是一水清淨的青磚地面,短工婆子們清掃的乾乾淨淨,但看得出來東廂廊下新結的蜘蛛網,不是自家人,有些活兒就總是幹不徹底。雖說家仍還是那個家,父親也在苦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