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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德拉開寶如的手,壓進被窩,閉上眼睛,準備要睡了。北風颳著蒼枝呼呼作響,如同鬼叫,間或還有狼嘯,深山之中,累了一整天的寶如聽季明德呼吸漸穩,以為他睡著了,便又偷手去揪只小豆兒。醒著的時候,他似乎總不愛叫她摸,偏她又喜摸,遂只好趁他睡著了,一個人想事情的時候偷偷去摸。寶如前年冬月間,恰也是這個時候回的秦州,也曾在這土地廟裡宿過一宿,那夜無風無雪,外面還有嘯月的狼,綠眼幽幽在廟外徘徊。當夜她曾藏了個東西在這土地廟內,正準備起身去找,便聽廟外嘭嘭一陣砸門之聲。要說寶如逗的,恰是要命的地方。外面砸門聲山響,季明德忽而一個翻身壓在寶如身上。寶如手還沒挪開了,季明德在她耳邊啞聲道:“小祖宗,你再摸,我就在土地公腳下幹了你,信不信?”這還是季明德頭一回露匪話,寶如連忙縮回手:“我不是故意的。”季明德埋頭看了片刻,熱息噴在寶如臉上,供案上明燭跳躍,照著她秋水濛濛的雙眼,這甜俏俏的小婦人,見到李少瑜便喜成那樣。若到了長安,見到未婚夫李少源,知道他並非有意棄她,知道李少源雙腿俱廢,如今甜乎乎團在他身上的一顆心,會不會立刻移情?季明德忽而吻了下去,手扣上她的手指,聽她哼哼呀呀。他不想開門,如此寒夜,行路的除了山匪,便是毛賊,臭烘烘的大男人們,要臊寶如一夜不能好睡,但大雪封山,往前幾十裡險道,若失腳一滑,墜下萬丈懸崖,一條命也就沒了。寶如左躲右躲不肯叫他吻。土地爺爺是個泥塑像,兩頰塗著點紅,笑眯眯,就在頭頂看著呢。……“爺,敲不開,小的將這門給咱們砸開。”陰刮刮的風撲著大雪,撲的門前三個人都睜不開眼睛,無法呼吸。那敲門的少年摸了塊石頭,便往土地廟的廟門上砸。身後一個少年背上揹著個人,往後躲了一步,腳踩到虛石,只聽涮啦啦的土聲,好半天才聽到石頭墜地的聲音,黑風暴雪之中,三人皆嚇了一身冷汗:若失足,屍骨無存。門忽而開了,裡面是個身高八尺,穿著本黑短衫,腰勁腿長的男子,一圈絡腮鬍,一臉匪氣,持一盞油燈,冷冷盯著外面三個被雪迷了臉,快要被凍成冰的旅人。外面被風雪迷了眼睛的三個人,只看這人的臉,一雙薄皮深目,陰森森的嚇人,面形略方,眉剛目毅,乍看之下,三人以為是榮親王李代瑁親自追來了,嚇的齊齊退了一步。“劫道的?還是打獵的?”季明德開口問道,語氣淡淡,輕蔑蔑的不屑。連聲音都像,但這是個年青人,聲音裡倒底沒有李代瑁那樣的沉和老辣。三人同時大鬆一口氣,為首的那個還抱著石頭,惱羞成怒欲砸,道:“你可知我們是誰?如此半天也不開門?”季明德一手接過那少年手中的石頭,輕輕掂著:“憑你天王老子,這是我的地盤,進來就睡,少說廢話,敢說廢話,我擰了你的腦袋,像它一樣……”他忽而反手,石頭從這少年腦殼上砸出去,過了老半天,嘭一聲巨響,墜到山底了。三個雪人拴罷馬,進了屋子,將門釘上,鬼哭狼嚎般的風雪被蔽在門外,才喘過口氣來。屋子裡有一股濃濃的烤兔肉香氣,伴著烤地瓜的暖甜,嗅進肺五腑俱暖。屋子有裡外兩間,外間搭在山崖處,裡面是借山而鑿的窯,顯然裡面更暖和。那身影高大的男子,端著盞燈,堵在通往裡間的門上,指著牆角那堆柴道:“那是你們的住處,熄了的灰下有地瓜,架上有兔肉,可以吃,但不準吵出聲音來,吃完便睡,不準多說廢話。”肩上負著人的是榮親王府世子爺李少源身邊最得意的小廝靈光,以名來度,整個榮親王府的小廝裡面,就屬他最有眼色。他也不跟那黑衣男子多廢話,揹著李少源就往前衝,笑嘻嘻問道:“大爺貴姓?”季明德三天未理過鬍子,胡茬遮面,看上去頗顯老氣。他一手摁上靈光的肩,指著牆角那堆柴,道:“季!”他那隻手瞧著是細瘦修長,是個書生的手,但手勁非常足,穩穩將靈光定在原地。靈光不敢再往前,給炎光個眼色,讓炎光上。炎光以名來度,是榮親王府小廝裡頭脾氣最爆的一個,擼著袖子上前,便來拂季明德的手:“季大爺,你要多少銀子我們都給,那裡間屋子,今兒我們佔了。”季明德越過靈光的肩膀,在看他身後負著的那個人,心裡一聲苦笑:東進之路上,該見的不該見的人,全湊了個齊。那被小廝揹負著的年青人,眉眼仿如雕成,在燈下彎著優美的弧度,眸光冷冷,帶著點鬱氣。膚白,大約是凍過的原因,白中發青,眼眶下略有些黑,薄唇抿一線,很瘦,看上去頗有幾個孤高與清冷。這才是寶如心心念唸的那個李少源。上輩子臨終之時,她嘴皮時時囁嚅,便是一聲聲在喚:少源哥哥,少源哥哥。自打嫁給他,她謹守夫妻之儀,從不曾多提多問過一句李少源,但潛意識裡,李少源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