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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賀冷冷地一笑,“你是我兄弟,有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張氏一族以你興,但願將來也不要以你敗才好。你心中既然已有計算,我這個做大哥的自然也不好做你的絆腳石。你且放心,我一個小小的閹臣帶著一個衛氏遺孤絕不會對任何人產生不良影響。兩年前我都能忍氣緘默,眼下如何會不懂這層道理?”他重重喘了口氣,語氣已不再像起初那般生硬,“其實他們根本不會在意一個無足輕重的劉病已,只是你多心罷了。”張安世苦笑,“的確,但……小心些總是好的。”張安世的謹小慎微是出了名的,他自小記憶力過人,所以先帝在時便破格重用他為尚書令,他與霍光同在先帝跟前為官,這兩人的脾性在某種程度上倒是出奇地一致。張賀微微搖頭,說到人品操守,先帝其實更看重前車騎將軍金日磾,只可惜金日磾乃是匈奴人,先帝託孤時考慮到以一個外國人為首輔,只怕國人不服,所以首輔之責落在了霍光頭上。以霍光為首,金日磾為副,再加一個上官桀,三足牽制,倒也可保相安無事。然後在三個中朝官為輔臣基礎上,再安置上一個外朝御史大夫桑弘羊,如此安排,當時真可算得上完美。只是先帝縱有奇才,帝王術絕然超群,也終不會料到金日磾的天壽如此之短,竟會在他駕崩後一年多便跟著他一塊去了。天子未及成年,朝政之事仍由輔臣決斷,上官桀與霍光乃是姻親,兩人把持朝政多年,皇帝如同虛設。只是……金日磾的死固然打破了先帝的完美佈局,也同樣把這對親家推向了權力的巔峰,這是個必然的結果,一山容不得二虎,金日磾在時他們是姻親,金日磾不在了,他們便只是政敵。張賀雖身處掖庭,但對朝堂上的風雲卻是看得十分清楚,他與弟弟安世不同,張安世立身於朝堂之上,不說積極地迎合權力,卻始終以一名政客的身份參與其中。現在朝上分派已經非常明顯,霍光與上官桀之間的爭鬥也逐漸由原來的暗流浮上水面。張安世看好霍光,自始至終都依附於霍光一黨,但是自從上官氏立了皇后之後,上官桀的勢力已今非昔比,遠勝霍光。更何況,霍光的為人,面上看來是一派大公無私,實則向來主張排除異己,單說金日磾死後,皇帝為他的兩個兒子求侯,便被霍光大義凜然地拒絕,正直為公的言辭讓年幼的皇帝也無可奈何。金賞、金建兩兄弟至今仍只是皇帝跟前的侍中,白擔了個虛職,毫無建樹,而霍家的子弟卻被一一安插到了朝中為官,但凡是依附於霍光的,也都節節擢升。張賀不經意地瞥了兄弟一眼,聽聞張安世擢升為光祿勳後,上官桀父子有意替丁外人求秩光祿大夫的空缺。丁外人此人本無足輕重,面上看來不過是蓋侯府的門客,但他實則乃是鄂邑長公主的姘夫,兩人的關係在外或許是私密,但在宮闈之中,卻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就連皇帝也默許了他倆的私情。長公主寵幸丁外人,當年幼齡的上官皇后能被召入掖庭,上官安走的便是丁外人的路子,大吹枕邊風,說通了長公主。漢家故事,列侯方可尚公主,上官桀父子為報丁外人的恩情,拉攏長公主,所以不遺餘力地替丁外人求封,卻次次在霍光跟前被堵了回來,而這一次,不求列侯只求大夫,不知霍光會如何應對。如果還是拒絕,那他不僅與上官父子的對立已成定局,與長公主之間也必將水火不容。張賀慢騰騰地從席上起身,朝上的事他沒興趣,他心裡惦記的只是如何將劉病已撫養成人。“沒別的事,我這就回去了。至於拜託你的事,你且記在心上,別忘了才好。”張安世起身相送,“大哥放心,我自會託人尋訪良師,過幾日便給你答覆。”張賀點點頭。張彭祖見兩人起身,忙憋著氣從屋內逃了出來。伯父與父親二人之間的對話他聽得不甚了了,只最後一句他聽懂了——那就是伯父拜託父親給他和劉病已找老師,這也就意味著剛從《詩經》中掙脫出來的他,又將跌入噩夢般枯燥的學業之中。03、許親靜謐的宣室殿,一如往昔。金賞忽然覺得胸口被這種本該習慣了的靜謐壓得有點呼吸不暢,於是悄悄走到門外,憑欄遠眺,碧空蔚藍,遠處隱隱可見滄池之上漂浮的樓船,零星地點綴在那片並不怎麼純粹的藍色之中。“金侍中,陛下宣召。”面對小黃門的提醒,他回過神來黯然無語。回到宣室殿的寢室,皇帝正坐在床上發呆,緊蹙的眉宇間居然有種說不出的不耐。他走進門,剛要行禮,皇帝已朝他擺了擺手,“現今你待如何?”金賞自然知道皇帝所指為何,於是屏退眾人,甚至將弟弟金建也給遣出室外。他在床下屈膝跪地,冰冷的硃紅色地磚硌疼了他的膝蓋,也硌疼了他的心。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無視他的沮喪,扭頭瞥向窗外,枝頭的兩隻喜鵲正喳喳歡叫,不時跳躍。金賞悶聲答:“應不應這門親,是臣能做得了主的麼?”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