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縑帛上端端正正地寫著:“國家新失大將軍,陛下宜儘快擢升有功之臣接替空位,勿使權力空置,引起爭權之事。宜以車騎將軍張安世為大將軍,不可令他再兼任光祿勳之職,可令其子張延壽為光祿勳。”“用張安世嗎?朕也正有此意!”他微笑著將縑帛疊好,放到燭臺上點了,扔到空置的筆洗內。縑帛瞬間化為灰燼。霍光死了,朝廷上多了許多騎牆望風的牆頭草,這會兒他要是不懂得抓緊機會回收權力,那他這個皇帝就真的是傻瓜一個了。“這個魏相,還是沒點到實處,他這是在試探朕呢。”許廣漢道:“倒還真看不出他有這等謹慎之心。”“父親和他關係很好吧?”“這幾年確是結交甚廣。”病已長長地吁了口氣,“辛苦父親了!是我的無能才累得父親如此辛苦。”許廣漢鼻頭一酸,險些落淚,忙強顏歡笑:“陛下說什麼呢,何言辛苦。”他深深望了眼許廣漢,年過四旬,正值壯年的許廣漢卻過早地顯出了老態,臉上沒有鬍鬚可以遮蔽,使得他滿臉皺紋疊加在一起,說不盡的滄桑。無言不讎,無德不報。他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溼了,為人子女,他本該帶給眼前這個老人一個溫馨無憂的生活,而不是一個殘破支離的家庭。“父親!”他起身繞過書案,挽起許廣漢的胳膊,“請為了我,多多珍重!”四月十七,皇帝任命張安世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尚書事。這項任命之後,魏相透過許廣漢又遞交了第二份封口奏書,這一次書寫的內容毫不避諱地直接抨擊霍氏家族。“《春秋》譏諷卿相世襲制,痛恨宋國三代為大夫,到魯季孫專權,更是使得國家處於危亂境地。大漢自武帝后元年間至今,王室不能自主俸祿,政事皆由冢宰決定。如今霍光已死,其子霍禹又任右將軍,兄長之子霍山領尚書掌握政要,霍家的兄弟、諸位女婿掌握兵權,霍光的夫人及諸女皆有長信宮名籍,深夜照樣出入禁門,如此驕奢放縱,恐怕將來會變得更加不可控制,臣以為宜設法損奪其權,破散陰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劉病已極合心意,下詔魏相加官給事中,令他有了出入宮門奏事的自由。這以後,魏相頻頻奏事,皆能合皇帝之意,魏相的奏事全都被一一採納。政事逐漸迴歸天子手中,劉病已將外朝廷議定為五日一朝,事必親為,又下詔讓吏民可以上呈封口密奏,無需透過尚書之手,可直接向皇帝彙報情況。如此一來,朝廷風氣立轉,朝臣面君皆獨來獨往,直接向皇帝陳述,霍山等人雖領尚書事務,權力卻被空置,對此現象雖然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而這期間,魏相一再向皇帝舉薦一人——光祿大夫邴吉。天氣燠熱難擋,濁賢卻絲毫不敢有所懈怠,從少府官署一路小跑至清涼殿。皇帝正在看奏本,官人輕輕拉動扇葉的繩索,清幽的涼室內一片祥和的氣氛。但越是如此,濁賢就越是忐忑不安。“陛下……”“這裡有份奏書,你看看。”自從詔令吏民皆可上奏密報後,皇帝每日閱覽的奏書幾乎可說累牘堆案。濁賢聽說奏書和自己有關,嚇得背上滾了一層戰慄,開啟書簡一看,見是一庶民上的摺子,稱自己的妻子因罪被貶為宮婢,她曾做過天子幼時阿保,對天子有養育之恩,希望能因此請天子開恩赦罪。“有什麼問題嗎?”濁賢這才明白原來皇帝是想讓自己去查實這件事,忙不迭地地答應道:“臣即刻著手去查。”皇帝的表情十分嚴峻,“查清楚來龍去脈,然後給朕一個切實的答覆。”襁褓時期的記憶早就記不得了,其實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幼時是如何長大的。對於那些曾經撫育過他的恩人,不論貴賤,自然也要一併回報。濁賢瞭解皇帝這件事的重視,轉身便腳不停步地跑回少府官署調出宮人名籍,查到了一個叫阿則的侍女。阿則是個四十多歲夫人,因為年紀大了,所以並沒有安置在掖庭任何宮殿做事,而是配到了作室幹些養蠶紡織之類的粗活。濁賢找人叫了阿則來問話。阿則又驚又喜,結結巴巴地交代:“當年陛下獲罪羈押在郡邸獄,妾負責照顧陛下,那時候陛下還是個吃奶的小嬰兒……”早先陛下曾下詔說要尋訪自己的生母悼后王氏的親人,結果詔書一出,京城出現許許多多冒認之人,惹得皇帝大發雷霆。濁賢知道今上幼時的確受過牢獄之災,但這樣的養育之恩可也不敢讓人隨便冒認,於是又問:“你可有認證?”阿則為難地思忖良久,終於還是訥訥地回答:“以前的郡邸獄監使者邴吉可作證。”濁賢嚇了一大跳,又問了兩遍才確信是邴吉無疑。他怕出錯,便親自帶著阿則上光祿大夫府邸問詳情。邴吉聞訊後大為詫異,沉默良久。阿則問道:“邴大夫難道不認得我了嗎?”邴吉皺著眉頭瞪著她,她被那嚴肅的目光瞪得低下頭去。“你這女子,曾經因為撫育皇孫不夠細心謹慎而遭到鞭笞,你怎麼好意思向陛下邀功?當年撫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