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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將廢帝的意思向張安世表明時,後者只能用呆若木雞來形容他從內到外的驚駭。這個提議太過嚇人,他自己知道。他能爬到今時今日的地位,靠的是子女聯姻,家臣親信盤踞,這才有瞭如今跟隨者眾多的局面。但這裡面除了靠著婚姻關係牢固的成為自家人的可以不用擔心他們與自己不齊心外,其他人在利益面前或許會以他馬首是瞻,但一旦涉及到君臣倫理綱常的大是大非,霍光沒辦法能讓這部分人不怕死的跟著自己搏命。廢帝是件逆天的大事,即便有伊尹做榜樣,也沒辦法冠冕堂皇的放到人前來以理服眾。更何況,殷商和皇漢是沒法相提並論的,君不見,千百年來只出了一個流芳百世的伊尹,更多的則是遺臭萬年的趙高之流。假使有朝一日他霍光造反自立,霍氏親族必然捲入其中,無法逃避,但前將軍韓增、後將軍趙充國這樣的戍邊武將,必然聯合諸侯王殺入京城剿平叛亂,而丞相楊敞、御史大夫蔡義這些由霍氏家臣扶植上去的文官也未必敢支援他。在這個民心穩定的漢家天下,他不敢當逆臣叛亂,因為那將是一個必輸的結局。所以他明白,田延年提出的廢帝之計,已是目前能夠對付劉賀的最兩全之法。但這仍是一專案大膽冒險的豪賭,它有可能使得他們淪為和叛亂的逆賊沒什麼兩樣的下場,也有可能扭轉劣勢,力挽狂瀾,將朝廷重新回覆成昭帝在時的局面。一個人是幹不來這樣的豪賭的,所以他要做就是丟擲在不違背大義的冠冕堂皇下的最大利益誘惑,爭取所有人的支援。“子孺,說說你的看法呢?”因為有難度,所以他將第一個目標投向張安世。張安世從文官開始做起,一路做到了現在的車騎將軍,他不是霍氏的屬臣,也不是霍氏的外戚,他靠的是從昭帝扶立起便看準了霍光這棵大樹。如今老臣被排擠,劉賀明顯是不想再做劉弗那樣的傀儡皇帝,受人擺佈,現在輸贏的結局只能有一個,要麼劉賀贏,他們貶,要麼他們贏,劉賀廢。張安世的猶豫,霍光不是看不出來。張安世的為人謹慎低調,位及上卿,家產自然不薄,據聞張府有童僕七百人,專營紡織,甚至連張安世自身的衣裳都由夫人親自制成。見張安世囁嚅不答,他便轉移話題:“令兄的喪儀如何?”“正在辦……”“嗯,本不該在這個時候把你叫來。不過……”他頓了頓,突然嘆了口氣,“我讓史樂成提了掖庭十多名宮婢侍女,又連夜審了掖庭丞,始知令兄中風發疾原是驚嚇所致。”張安世猛然一震。霍光十分鎮定,沒有放過他的任何細小變化:“陛下荒淫無道,與昭帝諸多宮人媾和私奸。掖庭令職責所在,卻被詔令不許洩言。是以,掖庭宮闈之內莫有敢言之人,生怕遭受腰斬。”張安世這樣聰明的人,自然一點就透,張賀正是承受不住昏君巨大的威脅和壓力才會崩潰絕望。他再也坐不住了,情緒激動,呼吸急促,想到小殮後擱在堂上那口孤冷的棺木,熱淚終於奪眶而出。六月廿七,天子出遊,百官罷朝。楊敞天不亮便出門去參朝,卻不想那麼多的公卿都一齊晾在了路寢殿上,被皇帝狠狠的耍了一把。他憋了一肚子怨氣,一回到家便嚷嚷著口渴。楊夫人領著次子楊惲進來,並不理會他面色難看,顧自發著牢騷:“你位列三公,忠兒得‘任子’引為騎郎,仕途倒也說得過去。可這惲兒你就不想想辦法了?好歹他讀書讀得比誰都多。”楊敞正悶得慌,一口氣將水喝盡,嫌棄侍婢扇扇子不夠勁,便讓自家的奴僕替換,楊夫人立即使眼色讓楊惲去給父親打扇子。楊敞看看兒子,少年英俊,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只是渾身上下籠著太多的酸儒氣,不免為人不喜,於是不悅道:“多通經書是好事,但你整日捧著你那外祖父的……”話沒說完,背上被楊夫人使勁擰了一把,他吸了口氣,頓時改口,“回頭再想想辦法吧。”抬頭對上妻子責備的目光,不禁無奈的苦笑,“別怪我,看這光景,只怕好日子要到頭了。”說著,連連唉聲嘆氣。楊惲笑道:“是啊,最近天不好。”楊敞歪過腦袋打量兒子,他笑眯眯的用力給父親扇風降暑,楊敞忽然覺得剛才真是自己多心了,楊惲的話裡也許並沒有其他深意。“主公!大司農登門求見!”楊敞才覺得有些祛暑,冷不丁聽到堂階下蒼頭的稟告,身上再度激起一層薄汗。“田延年?他來做什麼?”一面嘀咕,一面忙不迭的整裝。楊夫人莞爾一笑,拉著兒子避入東廂。田延年一上堂就示意楊敞將左右屏退,然後開門見山的將來意說了個明白,楊敞驚聞霍光欲廢帝,嚇得臉都白了,汗流浹背,坐在那裡唯唯諾諾的說不出一句整話來。田延年皮笑肉不笑似的盯著他,直到他用袖子不斷的擦汗,才慢吞吞的說:“內急,恕我出去更衣。”楊敞這才喘上一口大氣,急忙起身喊來奴僕領田延年去茅廁。田延年的身影剛從堂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