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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車,她刻意沒有坐在後座。而是副駕駛的位置,他的旁邊。狹小的空間裡,她的聲音有淺淺的回聲。&ldo;我要結婚了。&rdo;她看向他的側臉。那張英俊的,她曾在心裡摹畫過無數次的,他的側臉。空氣中流淌著詭異的沉默。她的心咚咚跳著。她不知道他會說什麼,她期待著。&ldo;……恭喜。&rdo;半晌,他禮貌地笑笑,輕聲地說。綾芷心中騰起一片失落。在那一瞬間,她真的很想對他說出那些一直想對他說,卻一直說不出口的話。可是他沒給她這個機會。車子已經駛入上官家大宅所在的巷子裡。阿辰卻忽然一個剎車,目光裡忽然滿是驚異。綾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時翠跪在丁家門口的石板上,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臉頰被打得又紅又腫。丁家二奶奶扯著嗓子罵,&ldo;你這不要臉的小賤貨,還沒出閣呢就偷人,肚子都大了……你要是再不說出那個姦夫是誰,看我不讓人把你抓去浸豬籠!&rdo;說著又一耳光扇過去,時翠臉上霎時又多了一道鮮紅的五指印。阿辰怔忡片刻,看一眼綾芷,眸子裡閃過一絲歉疚和不捨等等混合的情感。忽的推開車門走下去,身長玉立地站在她身邊,就像個救世主。&ldo;孩子是我的。&rdo;他扶起跪在地上幾欲昏厥的時翠,一字一頓地說。時翠見到他,眼淚譁一下流出來,緊緊攥著他的袖子,像是依偎著惟一的依靠。丁家二奶奶上下掃他一眼,認出是上官家的下人,沒好氣地剛要發難。綾芷已從車上走下來,面色蒼白得不似尋常,卻仍極力鎮定著,一字一句,都彷彿不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ldo;阿辰是我們上官家的人,聘禮聘金自然都不會少。丁伯母不會嫌棄吧?&rdo;&ldo;呵,那是自然。&rdo;丁家二奶奶急忙賠笑道。綾芷幾乎要站立不住,扶著車門,面上的微笑幾乎不可思議。&ldo;阿辰的婚事……一定是最隆重妥貼的。你放心好了。&rdo;她看向時翠,看那個衣著樸素的少女在此情此景下依舊嬌俏動人。自己到底哪裡不如她?他又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讓她傷心欲絕?可是一切,都沒有答丨案。像是著了魔。她連夜為他準備了許多聘禮。恍惚就像是在準備自己的婚事。橘紅的燈光下,她在薛濤箋上寫納蘭容若的詞。蕭瑟蘭成看老去,為怕多情,不作憐花句。閣淚倚花愁不語,暗香飄盡知何處。重到舊時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蓮苦。休說生生花裡住,惜花人去花無主。她在他的枕邊看過納蘭的詞集。她知他看得懂。紅箋小字,密密麻麻地心事。她流著淚,暈開片片幽淡的墨香。第二日一早,她紅著眼睛,將這花箋夾在聘禮裡,一併送給他。他收了,淡淡地說聲謝謝。世人總說傷心,傷心。可是原來真正被傷到的心,不會疼,也不會冷。只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麻木。就彷彿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世道動盪不安,總有比感情更捉摸不透的東西,比如政局。阿辰和時翠結婚的前幾天,袁世凱在北京稱帝。素來與上官家交好的官員忽然被罷黜,新上任的道臺,不是別人,正是丁家與袁世凱黨羽交好的兒子,丁英良。亂世之中,從來都是有權勢的人說得算。人心惶惶之下,要霸佔一份家業,要報一箭之仇,都是很容易的事情。&ldo;上官綾芷,我說過,總有一天,你會為輕視我而付出代價。&rdo;官兵包圍了上官家的大宅,丁英良捏起綾芷的下巴,狠狠地說。綾芷白皙的面板被捏出道道紅痕,阿辰伸手扣住丁英良地腕,將綾芷擋在身後。&ldo;呦,窮小子也會英雄救美呢。&rdo;丁英良陰冷一笑,一揮手,身後立刻圍上來幾個人將阿辰扳住。綾芷關切地看他一眼,冷冷望著丁英良,道,&ldo;你想怎麼樣?&rdo;&ldo;我想怎麼樣?哈哈,你問我想怎麼樣?&rdo;丁英良的笑聲甚至有些癲狂,&ldo;從前我在你面前做牛做馬,為的不就是得到你和你上官家的家業麼?如今,這些全是我的了,你說我還想怎麼樣?&rdo;他忽然湊近了,口中撥出的氣息讓她陣陣反胃。他開啟她頸間的紐扣,貪婪地吻下去。綾芷反手一個耳光,卻被他輕而易舉地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