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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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灰色的天空下，整個建築工地就像只巨大的鋼鐵怪物，碾壓，吞噬。萬昆也覺得這天氣，有些冷了。&ldo;你到底想怎麼樣。&rdo;萬昆壓住情緒，儘量平緩地問他。孫孟輝說：&ldo;你知道麼，我很厭惡窮人。&rdo;萬昆抿著嘴，薄薄得像是一片刀鋒。&ldo;這些話我從前都不會說出來，不過今天我真的忍不住了，機會這麼恰到好處，我就跟你談談。&rdo;孫孟輝語氣輕鬆，走到沙發邊上，緩緩坐下。&ldo;一句話形容你們‐‐掙權益的時候打著窮的旗號，推責任的時候也打著窮的旗號，沒事耍點小聰明，佔了便宜就跑，以為誰都不知道，我告訴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人家懶得追究而已。&rdo;他說著，還樂了樂，開玩笑似地補充：&ldo;你別看我胖，我不懶的。&rdo;可除了他自己，屋裡第二個人絕對笑不出來。孫孟輝指著萬昆，&ldo;沒那麼容易算了。不過我警告你‐‐老實一點，別想些歪招&rdo;萬昆跟他對視了一會，兩人都那麼的安靜，忽然，萬昆好像聽見了什麼，他轉頭看向窗外。孫孟輝一挑眉，目光輕移，也看向外面。可外面什麼都沒有。灰色的天空，漫天的塵土，遠處的重機器聲。萬昆的視線好似穿過萬千塵埃，到了很遠的地方。孫孟輝問：&ldo;你在看什麼？&rdo;萬昆沒有回答。孫孟輝忽然又問了一遍：&ldo;跟我說清楚昨晚的事情。&rdo;萬昆轉過頭，看著他，說：&ldo;能說的，我昨晚已經說過了。&rdo;孫孟輝冷笑一聲，&ldo;你知道麼，今天早上，我讓律師去找了你那個同學，你知道他是怎麼做的？&rdo;萬昆不說話。&ldo;他承認了。&rdo;孫孟輝身體微微前傾，說，&ldo;他母親跪下來認錯，律師轉達了我的意思，他母親告訴我，如果需要她兒子來指認你，他一定會做的。&rdo;孫孟輝覺得，萬昆自從將目光從外面移回屋裡，似乎有什麼就變了。他問他：&ldo;你不問我，你那同學是怎麼回答的？&rdo;萬昆依舊沒有說話，輕輕搖了搖頭。孫孟輝笑了，&ldo;還裝。&rdo;萬昆終於開口。&ldo;他是他，我是我。&rdo;&ldo;你說了這麼多，也該我說幾句了。&rdo;萬昆轉過身，面對著孫孟輝，說，&ldo;你說兩千萬和兩百萬，對你來說沒什麼區別。我也可以告訴你，某種程度上講，這兩個數字對我也沒什麼區別。&rdo;孫孟輝呵呵地笑了兩聲，萬昆又說：&ldo;咱們差太多，你想弄死我，我沒什麼辦法。&rdo;&ldo;有。&rdo;孫孟輝糾正他，&ldo;認錯，真正的認錯。&rdo;萬昆看著他，靜默了一會，然後說：&ldo;不行。&rdo;&ldo;為什麼？&rdo;&ldo;因為我覺得，不管他媽媽做了什麼，吳威不會賣我。&rdo;孫孟輝不笑了。萬昆深吸一口氣，餘光忽然掃到窗臺上的那盆花。因為在室內，所以花還頑強地開著，但也離枯萎不遠了。那是一朵小黃花，精幹彎曲，顏色很嫩，安安靜靜地擺在一旁，好像一個嬌弱的人，低著頭聽他們說話，無力地等待著結果。&ldo;如果，&rdo;孫孟輝一字一句地說，&ldo;如果你猜錯了，如果他賣了你，你要怎麼辦。&rdo;&ldo;那是我看走眼，沒怎麼辦。&rdo;&ldo;你爸爸要跟你斷絕關係你知道麼？&rdo;&ldo;……&rdo;萬昆咬住牙，&ldo;還有什麼。&rdo;&ldo;嗯？&rdo;&ldo;還有什麼事，一口氣說完。&rdo;孫孟輝笑了，&ldo;沒了，就這些。昨晚律師聯絡到他，他聽到錢數，直接就說跟你沒關係了。說你已經成年了，跟家裡沒關了。我說……&rdo;孫孟輝歪著脖子看著他，評價了一句：&ldo;你也真他媽的慘。&rdo;萬昆低著頭，看著地面。孫孟輝坐回沙發裡，點了根菸，萬昆對他說：&ldo;給我一根行麼。&rdo;孫孟輝抬抬下巴，萬昆抽出一根，點著。孫孟輝說：&ldo;走吧，過不了多久，你應該能收到一封我這邊寄出的信。&rdo;萬昆吸了一口煙，放下，眼睛依舊看著地面。&ldo;我道歉，能不能放我一馬。&rdo;孫孟輝說：&ldo;看我心情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