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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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柔真坐在聶人雄的大腿上，先還探身面對火堆，不肯向後依偎；後來聽得聶人雄的呼吸聲音漸漸重了，似乎已然入睡，這才緩緩的向後靠去。低頭望向身前，她看到一隻蒼白消瘦的大手，正是搭在自己的腹部。回想起火車上的一幕一幕，她思緒紛亂，無論如何不能入睡。衛英朗在寧縣一定聽說了訊息，不知他是怎樣的惦念自己‐‐對於衛英朗，她自認是十分了解。從小就和&ldo;衛家小哥哥&rdo;一起玩，她篤定衛英朗是真的愛自己。&ldo;何必一定要等旁人來救？&rdo;她心中忽然起了念頭：&ldo;家裡那麼多兄弟姐妹，父親怎會捨得用八十萬大洋來贖我？父親即便真肯出這筆錢，那大哥大嫂又怎能甘休？父親若不出這筆錢，衛家又怎能甘休？&rdo;輕輕搬開聶人雄的那隻手，她提起一口氣，悄悄伸出雙腳踏上地面‐‐拼死跑去寧縣吧，否則事後必有大亂。雙手提著裙襬站起身來，她踮著腳尖，一步一步的向遠走去。聶人雄一動不動的睜開一隻眼睛，嘴角噙了一點笑意，等著看好戲。果然，不出半分鐘，陸柔真尖叫一聲，像個猴子似的竄回來了。一屁股坐回聶人雄的大腿上，她扭臉一看，正與聶人雄對視；接著方才的驚恐勁兒，她順嘴又嚎了一嗓子：&ldo;嗷！！&rdo;聶人雄盯著她問道：&ldo;散步去了？&rdo;陸柔真雙手一起向外指去，說起話來牙磕舌頭：&ldo;有有有一雙雙雙綠綠綠眼睛在看看看我們！&rdo;聶人雄忍不住笑了，帶著一點惡作劇的快感：&ldo;那是狼。&rdo;說到這裡，他挺身坐直，解開了軍裝上衣。將上衣抖開裹住陸柔真，他把人重新摟進了懷裡：&ldo;陸三小姐，你連狼都害怕，又怎麼可能走出林子？別鬧了，睡覺吧。&rdo;陸柔真身不由己的靠上他的胸膛：&ldo;那狼……&rdo;&ldo;狼怕我，不敢來。&rdo;&ldo;那你……&rdo;&ldo;我不冷，睡你的吧！&rdo;如此過了一夜，凌晨時分兩人就全被凍醒了。陸柔真穿著絨線衣，披著呢子軍裝，蓬著一頭鳥窩似的捲髮。兩人都是沒吃沒喝，各找僻靜地方撒了一泡尿。陸柔真動作略慢一些，回來時就見聶人雄站在熄滅的火堆旁邊，正把雙手合什舉到額前，閉著眼睛虔誠禱告。她走到近處，只聽聶人雄嘀嘀咕咕：&ldo;山神老爺土地老爺，千萬別再和我搗亂，等我回到營裡，定給二位神仙焚香上供。&rdo;然後他睜開眼睛長吁一口氣，隨即再次背對著陸柔真屈膝蹲下：&ldo;上來，出發！&rdo;陸柔真剛剛趴上聶人雄的後背，聶軍的大隊人馬就趕過來了。為首一人乃是孟慶山師長。孟師長天生大嗓門，遙遙的看清了前方人影，便是炸雷一般的發出呼喚：&ldo;司令！司令！&rdo;他一出聲，跟在旁邊的小鈴鐺也嚷了起來：&ldo;乾爹！我們來啦！&rdo;她就只嚷了這一聲，因為看清了聶人雄正在揹著陸柔真走路。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她忽然有些不忿‐‐那位姐姐有胳膊有腿兒的，為什麼非要累著乾爹啊？隨即她明白過來‐‐一定是因為姐姐長得好看。聶人雄平平安安的回了營地。炊事班這時已經開始埋鍋造飯，他這一夜風餐露宿，餓得發昏，此時便是自己先叼了一隻剛出鍋的大白饅頭，又讓人給陸柔真拿吃拿喝。孟慶山跟在他的身邊，低聲稟告軍中情形。那阮平璋大概也是臨時造反，只從騎兵隊裡帶走三百多人馬，根據偵察兵的報告，此人的確是奔著寧縣去了。聶人雄坐在一座大樹樁上，一邊拿著饅頭狼吞虎嚥，一邊問道：&ldo;段世榮馬錦堂那邊怎麼樣？&rdo;原來聶人雄這半年來力不能支，把軍隊全部撤到山野林中，且把幾個師分割開來，一旦何致美攻破餘下兩縣，那他們也能退入山中自保。段馬兩位師長距離此地頗遠，一旦有了舉動，總司令部也是不可控制。幸而孟慶山早做打探，這時便是笑道：&ldo;司令放心，老段老馬沒那麼多心眼，不會去學參謀長。尤其是老馬，老馬雖然當初看您年輕，曾經百般刁難；可是自從您把他收服之後，他對您真是死心塌地，就算老段跑了，老馬都不會跑。&rdo;聶人雄聽了這話，一言不發，只是揮了揮手。而小鈴鐺端著一盆米飯，遠遠的看見孟慶山起身離去了，便是趕忙跑過來佔了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