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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並排坐在後座上,傅靖遠今天特地讓人給榮祥找了身長袍馬褂穿上,因為質地是絲綢的,光滑柔軟,穿在身上,不禁錮的難受。現在榮祥的面板已經變得很易磨傷,他不曉得疼,給他洗澡的阿媽粗心的很,也不曾留意。還是小孟那天發現他腋下一片紅腫,幾乎快要化膿,連忙清洗擦藥,卻始終不見好轉。事前謝廖沙囑咐過,那天不要讓榮祥吃早飯。所以在車上傅靖遠不住的摩挲他的腹部,總覺得癟著,擔心他餓得難受。雖然他知道,榮祥已經很久都不知道飢飽了。抵達醫院時,榮祥還很安靜,謝廖沙先照常例給他量了血壓,順便又看了看眼睛舌頭,然後抬頭對傅靖遠道:&ldo;榮先生的喉嚨有些發炎,要打消炎針。&rdo;傅靖遠連忙轉向榮祥,抬起他一條胳膊,一邊捋起衣袖一邊柔聲道:&ldo;是消炎針,喉嚨腫了。&rdo;榮祥翻了他一眼,任謝廖沙將針頭點在上臂,針尖刺入,他忽然偏了頭,對傅靖遠一笑,嘴角柔柔軟軟的翹起來,露出一口細白牙齒:&ldo;你怎麼一頭的汗?&rdo;臉上是笑著的,聲音卻顫抖清冷。傅靖遠也笑了,抬手摸了摸榮祥的頭,新剃的,短到只剩一層烏黑的發茬兒,榮祥素日最恨這種鄉下小子似的髮型,這次也不例外,但只是懶洋洋的皺了下眉頭,示意不滿。手中的頭溫熱、又有點茸茸的,因為髮絲細軟,剪得再短也不至扎手。眼望著麻醉劑被緩緩注入他的體內,傅靖遠暗暗鬆了口氣,將手慢慢滑至他的後頸,頸子已經細瘦到了極致,幸好有個小立領兒遮住,否則瞧起來,正是一個細脖子挑了個光禿禿的腦袋。打完針,謝廖沙起身,籍著召喚看護婦過來收拾注射器材的功夫,向傅靖遠使了個眼色,傅靖遠心領神會,又找出許多閒話,同謝廖沙攀談起來。榮祥呆呆的坐在一邊,先是神遊天外的樣子,忽然身子一歪,傅靖遠連忙扶了他,心道這藥效終於發了,正想若無其事的繼續自己同謝廖沙的閒聊,誰知榮祥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雙清凌凌的眼睛中光亮驟然閃過:&ldo;這不是消炎針!&rdo;傅靖遠一愣,隨即笑道:&ldo;你是坐乏了,咱們馬上就回家好不好?&rdo;榮祥青白了臉色,嘴唇似乎都有些顫抖,卻咬了牙說道:&ldo;我……我還有話同你講,你再給我一點時間……&rdo;傅靖遠抬手摟了他的肩膀,聲音裡還帶著極坦蕩的笑意:&ldo;回家還有好多時間,不急在這一刻。&rdo;心裡卻是一動,榮祥顯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用意,可是,他要對自己說什麼呢?二人相處這麼久了,他到底藏了什麼話?&ldo;不……靖遠你……&rdo;說到這裡,只見榮祥身子直直的猛然向後仰過去,就此昏迷不醒。旁邊的看護婦是個胖大身材的白種女人,挽了雪白袖子,粗壯手臂伸過來,一邊輕聲咕嚕了一句,一邊從傅靖遠懷中把榮祥扯出來,連拉帶拽的扶到一邊的輪椅上。謝廖沙立起身,向傅靖遠點點頭道:&ldo;讓薩拉帶他去一間隔音的治療室,你可以放心。&rdo;傅靖遠意意思思的也站了起來,眼看著那山一樣的薩拉把榮祥推了出去,恨不能一起跟上:&ldo;那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他最近身體狀況還是可以的……&rdo;謝廖沙背對著大窗,陽光中他的白臉顯得有些虛無,連下頦上的金色短鬚也煌煌然透明起來,只有聲音還是真實的:&ldo;傅先生,如果你是宗教徒,那麼這些天可以去禱告,請求神的眷顧。&rdo;傅靖遠在褲子上,無聲的蹭掉了手心中的涼汗:&ldo;是的。&rdo;他苦笑答道。七天,過的好像七年。傅靖遠從第二天開始便表現的有些歇斯底里。他站在治療室的門口,治療室的鐵門上並無玻璃窗子,他只好豎著耳朵傾聽裡面的動靜。連續幾個小時,姿勢都不會變一下。他是什麼事都顧不得了,只想著榮祥一個人。直到第六天,家裡的一個小子氣喘吁吁的跑來醫院找到他:&ldo;二爺,城北公館來了個老媽子,說什麼榮家太太難產了!&rdo;傅靖遠緩緩的抬起頭,腦子有點發木,張開鬍子嘴呆呆的反問道:&ldo;啊?&rdo;&ldo;榮家太太啊,住在城北公館的那位,大肚子的!&rdo;還是半大孩子的小傭僕喘得說不連貫,又用手在肚子上比劃了一下,表示大肚子:&ldo;難產,送醫院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