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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祥出來的匆忙，下面是黑色的長褲皮鞋，上身卻只單穿了件深藍色壽字團花緞子馬褂，穿馬褂而無長衫，總讓他覺著有點不倫不類。對襟一排紐子又讓小孟扣的嚴嚴實實，他在車裡熱的通身是汗，費了好大勁兒才解開領口一粒衣釦，指尖都磨得發紅。趙航森絮絮叨叨說的那些，他一句也沒聽進去。&ldo;……我二姐又不喜歡老五，總覺著她出身太低，怨我不該帶了她過來，可她給我生了孩子，我不帶著她，我的兒子怎麼辦……&rdo;榮祥把貼身白襯衫的領釦也解了開，然後從車後座上拿來一本雜誌，迷迷糊糊的扇著。耳邊就聽得趙航森不停的在說。誰知車子猛然間被剎住，他毫無防備，幾乎一頭撞向擋風玻璃。&ldo;到了。&rdo;榮祥揉揉眼睛，一邊系領口的扣子一邊同趙航森下了車。誰知裡面襯衫的扣子還好，外面褂子上那小豆子似的的佈扣卻怎麼也系不住。他只好叫趙航森過來幫忙。趙航森把他拉到路燈下面，低頭眯著眼睛一面捏那釦子一面抱怨道：&ldo;你當時怎麼解開的？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的，我二姐你還沒見過麼？&rdo;榮祥仰著頭：&ldo;閉嘴！&rdo;兩人正在咕咕噥噥，忽見兩輛汽車緩緩駛來，停在趙航森那輛福特後面。然後前座跳下人來開車門，車內人高聲談笑著，路上立時熱鬧起來。趙航森回頭看了看，低聲道：&ldo;我二姐夫又請誰回來了？今天沒聽我二姐提過啊！&rdo;榮祥發狠道：&ldo;你到底能不能繫上這個釦子？&rdo;趙航森甩手：&ldo;你這叫什麼衣裳嘛！你穿什麼不好偏穿這件？&rdo;&ldo;你管我穿什麼……&rdo;兩人開始拌嘴。趙航森也不理他姐夫，他二姐夫雖然一見他就頭疼，可因怕他在自家太太面前搬弄是非，也只得捏著鼻子招呼了一句：&ldo;航森，你怎麼不進去？&rdo;趙航森頭也不回：&ldo;有事忙著呢！&rdo;榮祥一把打掉他的手：&ldo;你他媽的掐到我了！&rdo;&ldo;知道你細皮嫩肉，可也沒這麼嬌氣吧？我又不是故意的！哎呀……你乾脆脫了吧，怕冷的話我給你找件衣服好了！&rdo;榮祥剛要反唇相譏，誰知忽見一人大踏步走了過來，朗聲笑道：&ldo;喲！這不是那天的神槍手嗎？榮什麼來著？&rdo;此時天黑燈暗，榮祥也看不清這來人的相貌，只覺著十分陌生。趙航森卻因為是在自家門前，膽氣特別的壯一些，扭頭飛出一個白眼道：&ldo;蘇大亨，你不是要在我家門前找麻煩吧？&rdo;榮祥恍然大悟，原來來人乃是在百樂門痛打趙航森的那個流氓蘇半瑤。只見蘇半瑤此刻毫無半分那日的獷悍之氣，態度極和氣的答道：&ldo;趙老弟誤會了，我是見你這個朋友槍法好，心生羨慕而已。&rdo;這時趙航森的二姐夫閔德仁也走了過來，他先前也是在奉天謀過事情的，所以對榮祥是久仰大名，也耳聞他在西安倒了大黴，讓當地的一個軍爺給打了個落花流水，從此無影無蹤。所以此刻一見，倒覺得分外驚奇，可因不熟，所以也不好貿然招呼。只對趙航森道：&ldo;還不帶著榮先生進去坐坐，站在外面做什麼。&rdo;趙航森依舊傲然，釦子也不繫了，扯了榮祥便向院中走去。閔宅十分寬敞闊大，趙航森一家佔據了小半邊樓。見過他二姐後，剛說上幾句話，他那五太太忽然心急火燎的跑過來，說孩子鬧著肚子痛，怕是得去醫院看看。趙航森一聽，連忙起身要走。榮祥也跟著站起來，心想這小子若溜了，我一個人留在這兒算什麼事！可是當著人面，總不能不讓他去帶著孩子看病。虧得趙航森這回還算曉事，對榮祥道：&ldo;你在這裡等我好了------要麼就同我一起上車，我先把孩子送去醫院，然後送你回家。&rdo;榮祥沒得選擇：&ldo;那我跟你去醫院好了。&rdo;然而那邊閔德仁陪著蘇半瑤走了進來，五太太見來了生人，連忙躲上樓去，那趙家二姐卻不避諱，落落大方的起身寒暄。蘇半瑤同閔夫人略談幾句後，閒閒的問道：&ldo;方才進來時，聽說要去醫院什麼的，府上有人生病了？&rdo;&ldo;不，是我的小侄子肚子痛，航森要帶他去醫院，順便送榮先生回家。&rdo;蘇半瑤吸了口雪茄，然後像個妖怪似的，從鼻孔中緩緩撥出兩道白煙：&ldo;那何必這樣麻煩呢，我倒沒什麼事，我來送榮先生好了。&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