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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慕仁此刻倒是談笑風生了,講起為官的揩油之道,真是有條有理,說的津津有味;又談到特務科的事情,說起抓人殺人的細節,語言中血肉橫飛,仍然是津津有味。沈嘉禮微笑傾聽著,心中掠過好幾部好萊塢的驚險電影,最後對段慕仁下了評語:&ldo;殺人狂魔。&rdo;殺人狂魔大概是內心很寂寞的,五十多歲了,身邊沒個知音,這時見沈嘉禮彷彿是對自己的話題饒有興趣,便口若懸河,一發不可收拾。午飯過後,他走了,走之前對著沈嘉禮揮揮蒲扇:&ldo;嘉禮,晚上見。&rdo;沈嘉禮知道他晚上也要出席聶人雄的晚宴,故而含笑答應,又一路送到大門外,眼看著他上了汽車:&ldo;伯父慢走。&rdo;段慕仁又對他揮了揮蒲扇:&ldo;好的,你回去吧,振作起來,晚上見。&rdo;沈嘉禮目送段慕仁的汽車離開,然後轉身回院。剛一進院門,他就扶著牆嘔吐了。和段慕仁同桌吃飯,他不消化。 仕途在聶人雄舉辦的這一場晚宴中,沈嘉禮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禮敬與恭維。權力這東西就像鴉片煙一般,長久以來一點一點的滋潤侵蝕著他的身心,快感日積月累,在今日得到了一場大爆發。相形之下,聶人雄之流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當夜回了家,他心情愉快,睡不著覺,坐在桌前攤開一張信箋,往天津家中寫去了一封信,收信人自然是沈子淳。想起沈子淳那種傻頭傻腦的少年模樣,他忍不住微笑起來,又將寫出&ldo;子淳吾侄&rdo;四字的信箋揉成一團扔在地上,重新起了個更為動人的開頭:&ldo;親愛的小淳&rdo;。往下卻又沒有什麼情深款款的語言了,無非是問他吃得可好睡得可香,讓他乖乖在家裡和汽車伕做伴,如果僕人敢在飲食上敷衍他,那就在回信中告訴三叔,三叔回去後會打斷他們的狗腿。最後又再次叮囑他不要隨便出門亂跑,因為現在處於&ldo;治安強化運動&rdo;時期,世道是非常的不太平。落款也非常西洋化,是&ldo;愛你的三叔&rdo;。沈嘉禮把信箋疊好塞進一隻信封裡,心中感到十分的平和喜悅。特務科與段慕仁全都暫時遠去,他心思澄淨的上床睡覺了。第二天,他起的很晚。先讓雜役出門郵寄了信件,然後他整理衣裝,前去辦公。及至到了局裡,他很意外的看到了幸福次郎。幸福次郎一身軍裝,扛著中佐的軍銜,態度倒是還和往昔相同,並沒有飛揚跋扈。沈嘉禮和他三言兩語的交談幾句,得知自從日本駐屯軍升格為華北排遣軍之後,司令部從天津遷到北平,而幸福次郎這個資深特務隨之而來,也被賦予了新職務‐‐到北平市警察局中擔任局長顧問。沈嘉禮有些摸不清頭腦,但是滿面春風,中午還請幸福次郎出去吃了頓好飯。幸福次郎受到了熱情的招待,可也仍然保持著謙遜溫柔的特色,不肯蹬鼻子上臉。下午回到局裡後,幸福次郎見自己的顧問辦公室已經被收拾了出來,便進去辦公;而沈嘉禮滿腹心事,知道自己這是被套上日本夾板了。獨自站在窗前,沈嘉禮一手夾著菸捲,若有所思的噴雲吐霧。他和日本人向來都是酒肉朋友,似乎是和誰都有交情,然而和誰的交情都談不上深,因為用不著多花心思在這上面,他先前只是個富貴閒人,租界裡的寓公;和段至誠還不一樣,段至誠是得了段慕仁的指示,&ldo;奉旨交際&rdo;。權力與金錢這兩樣東西,抬舉人,也連累人。沈嘉禮決定要打疊精神,好好籠絡住幸福次郎。日本顧問在政府裡向來具有太上皇的地位,他頭上已經壓著一位段慕仁了,不能讓幸福次郎也虎頭虎腦的硬往上蹦。他總得有點什麼是被握在自己手中的,否則成了廢物,誰還肯要?一輛軍用卡車緩緩從街上拐到樓前停下,大熱的天,卡車後鬥中的狼狗們伸出血紅的長舌頭,猙獰的大喘。前方車門一開,沈子靖跳下來了。沈嘉禮很鎮定的目送他走入房內,心裡知道自己上次在這賢侄面前,是徹底的犯了賤,而且還是白白犯賤。沒辦法,他在那個情熱的時候,向來是行為語言都失控;待到感情的熱浪退潮之後,也就好了。不愧是老相好,分開了將近兩年,昨天再次苟合在一起,單是被沈子靖粗暴的按在地上,就足以讓他興奮不已。肉體上的反應太強烈了,讓他簡直懷疑自己是否對沈子靖懷有真感情‐‐難道當時不該先感慨萬端的哭一場才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