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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禮終日坐在汽車中,摟抱著病懨懨的沈子期。他一日三頓的喂兒子吃飯,希望兒子重新強壯活潑起來‐‐畢竟只是炎症,也許可以熬過去的。 沈子期沈嘉禮用糖水泡軟了餅乾,要喂吃上兩口。可是沈子期半躺半坐的窩在他懷裡,哼哼的只是哭泣呻吟。他那圓胖的小臉已經瘦出了輪廓,膚色是毫無血氣的蠟黃。一陣急似一陣的腹痛已經慢慢耗盡了他的力氣。消炎藥不再起任何作用,他長久的發燒,體溫越來越高,軍醫給他打了一針嗎啡止痛,但是這一針的效力也並不持久。他們還處在逃跑的路上,現在已經進入了河南地界。具體是在河南的哪裡,那他們也說不清楚。開溜的小兵日復一日的增多,但是也有忠誠之士‐‐不得不忠誠,無處可去,不如跟著大隊伍,打家劫舍的也能填飽肚皮。他們新近在這一處衰落村莊中落了腳,並沒有長遠的打算,只是略略歇息幾天,看看形勢,好做定奪。窮鄉僻壤,連像樣的房屋都沒有幾間,全都矮趴趴的沒個宅院模樣。沈子靖滿面煙塵的彎腰穿過低矮門框,晃晃蕩蕩的走了進來。無言的看了床上的小弟一眼,他心裡知道這孩子怕是要完。從牆角木盆裡撈出溼淋淋的毛巾擰了擰,他滿臉擦了一遍,順帶著清潔了脖子和耳朵。&ldo;又疼上了?&rdo;他甕聲甕氣的出言詢問。沈嘉禮沒看他,只低低的答應了一聲。沈子靖扭頭看了這對父子一眼,心中忽然一軟‐‐人潮洶湧、浩浩蕩蕩,無邊無際的人間裡,就只有他們三個是一家人,互相見證著對方所有的變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他轉身走到床前,俯身在沈子期的臉蛋上擰了一把:&ldo;男子漢大丈夫,別吃點苦就哭哭咧咧的。大哥哥告訴你,只要你熬過這一關,咱們就能到好地方享福去了!&rdo;沈子期不喜歡他,又被他擰痛了面頰。掙命似的翻過身背對了沈子靖,他把臉埋進了爸爸的胸腹之處。沈嘉禮知道沈子靖沒有惡意,但是他的心力也被兒子的病痛一點一點的耗盡了。有氣無力的看了沈子靖一眼,他心中無愛無恨,腦子都麻木了。沈子靖在小崽子那裡受到冷遇,然而不在乎,直起腰告訴沈嘉禮:&ldo;他不吃飯,你可得吃。萬一兩個都病倒了,那可是要我的命!&rdo;隨後他思忖一下,又補充了一句:&ldo;我可不替你伺候小崽子!&rdo;沈嘉禮這回答應一聲,失魂落魄的將那碗泡軟的餅乾端起來,用勺子舀著一口一口送進嘴裡,吃土似的嚥了下去。沈嘉禮比沈子靖多吃了四年白米,沈子靖能看出來的事實,他自然更能看得出。不過他不願去看,也不敢去看‐‐自己的兒子,從小養到大的啊!他有時候閉上眼睛,就覺著沈子期落草那日,清楚逼近的宛如昨天‐‐一隻紅皮小猴兒張個大嘴,沒命的嚎啕;人都說孩子醜,獨他不以為然。後來這孩子一天一天長大了,學的愛撒嬌,愛罵人,調皮搗蛋的淘氣,可他還是覺得孩子好‐‐因為這是他的兒子,不好也好!他眼中總含著一泡淚水,讓他的視野永遠是一片霧濛濛。低頭親了親沈子期的額頭,他把兒子又抱緊了一些,心想你快好起來吧,只要你能好起來,那爸爸一切都隨你。你要玩就玩,要鬧就鬧,你將來出落成個混蛋不孝子,爸爸也不在乎,爸爸寧願受著你的!沈子期的額頭越來越燙了,他依偎在爸爸的懷抱中,昏昏沉沉的已經不能說話。這一天,軍醫逃了。沈子靖把藥箱子搬進房內,開啟來翻翻撿撿的找藥,然而箱子裡已經沒有什麼藥了。他心腸硬,依他的主意,就要給沈子期注射一針大劑量的嗎啡,直接讓孩子走,別這麼抻著活受罪。但是到了這個關頭,他知道這話萬萬不能由自己來說,說了就完了,一旦說了,能引得沈嘉禮恨自己一輩子。所以他搬著個小板凳坐在地中央,一言不發的只是找藥。如此又過了一天,沈子期的情形卻是好轉了一點。睜開眼睛看了看沈嘉禮,他忽然開口說道:&ldo;爸爸,我想吃糖。&rdo;沈嘉禮成日成夜的抱著他,如今驟然聽到這話,如同得到佛語綸音一般,當即就樂的慌了神,連忙支使沈子靖去弄糖。沈子靖依言出門走了一圈,連張糖紙都沒有找到,不過他有他的主意‐‐他讓炊事兵架起鐵鍋燒起火,將一點砂糖融化成了糖漿,然後畫糖人似的澆出一張餅,乾硬之後敲碎,就算是糖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