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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怎麼會是可笑?&rdo;她告訴露生,&ldo;是他可鄙,怎麼會是你可笑?&rdo;露生的手指很涼,她的手掌卻是柔軟火熱,&ldo;露生,那麼他為什麼現在又來找你?是他良心發現了,要向你道歉嗎?&rdo;這個問題讓露生想冷笑,但是他強忍著不笑,&ldo;不是,是他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好的奴才了。&rdo;然後緊緊握了握艾琳的手,他鬆開了她,&ldo;今天讓你見笑了。你不要怕,我平時並不是愛打架的人。&rdo;艾琳收回了手,目光釘在他的臉上,卻是收不回來。露生的臉白裡透青,是個氣大發了的模樣。忽然想起那年龍相在宴會上對他的當眾一舔,她心裡狠狠地難受了一下,想他一定是經歷過了無數次忍無可忍,才會和那個姓龍的怪物翻臉。從小到大,他到底受了多少欺侮?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可憐人?艾琳無言地心疼著露生,而露生慢慢地鎮定下來,偶然掃了艾琳面前的桃子布丁一眼,他卻是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這種甜絲絲的東西,&ldo;他&rdo;一定愛吃。然後像受了入侵一般,他慌忙把&ldo;他&rdo;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露生和艾琳在外閒逛了許久。艾琳是個百無聊賴的閒人,陪著如今有家不能回的露生,她倒感覺自己像是有了點正經事業可做‐‐她甚至提議和露生共同南下,到個遙遠地方做一趟旅遊。露生聽了這話,倒是有所觸動,問她道:&ldo;你為什麼總是不肯回家?&rdo;艾琳聽他答非所問,不禁怔了怔,&ldo;我……&rdo;將個&ldo;我&rdo;字拖了長聲,她背起雙手走在林蔭路下,盯著自己的皮鞋尖遲疑著答道:&ldo;我娘走得很早,我是個沒有母親的人。&rdo;露生隱約猜出了她的處境,但是引誘著她繼續往下講,&ldo;沒有母親,但是還有一位父親啊。&rdo;艾琳垂了頭,一綹蜷曲的黑髮像葡萄藤似的擋了她的眼睛,&ldo;我一共有五個異母的兄弟姐妹,父親對我們一視同仁,並不會特別地憐愛誰。況且他常年都不大在家,即便在家也不管家。我的好壞,他哪裡會在意?&rdo;露生沒聽懂她的意思,於是進一步追問道:&ldo;你家裡的那些人,對你不好嗎?&rdo;艾琳忽然顯出了幾分煩躁相,用細而堅硬的鞋跟一跺柏油路面,&ldo;他們為什麼要對我好呢?我的母親根本連他的正經姨太太都不算,我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生下的雜種孩子罷了。&rdo;露生這回直接問道:&ldo;你有沒有受欺負?&rdo;艾琳向前一昂頭,乾脆利落地答道:&ldo;我是不受任何人欺負的!&rdo;然後她把臉轉向露生,長睫毛隨之向上一扇。睫毛尖端反射著陽光,竟有根根分明的鋒利,&ldo;所以那年我看你在宴會上被龍雲騰戲弄,我就很氣憤。我是厲害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要厲害。我們都不要受委屈,都不要被欺負!&rdo;露生眼睛看著艾琳,心裡想起了丫丫。他想丫丫只要有艾琳一半剛硬就好了‐‐沒有一半,有個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也足夠了。人和人怎麼可以這麼不一樣?他幾乎欽佩起艾琳,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艾琳引為知己,把自己的心事全盤吐露給她了。不過,他只是想想而已。這一天,露生在外面遊蕩到了深夜,才和艾琳分開。他抄小路,繞遠回了公寓。公寓門前靜悄悄的,並沒有停著龍相的汽車。他想這小子大概是知難而退,回北京去了。這個念頭讓他一陣陣地想冷笑,因為龍相把自己看得這樣賤,好像他跑過來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自己就會回心轉意繼續去當奴才。當然了,一個奴才的滅門之仇算什麼?怎麼能和他的千秋功業相比?他是真龍轉世,他要當皇帝呢!電梯停了電,他一步一步地向上走樓梯。皮鞋底子一步一響,每一響都帶著冷颼颼的迴音,是他自己不冷笑,腳步都要替他冷笑。走到三樓拐進走廊,他掏出鑰匙開了房門。進門之後先去摸索著開電燈,然而電機連扳幾下都是黑暗,可見今夜整幢大樓都停了電。他不再徒勞,藉著玻璃窗外的月光和燈光,他草草地洗了臉刷了牙,然後一邊解襯衫紐扣,一邊往臥室裡走。今天真是累了,汗溼了的襯衫沒有懸掛的價值,被他脫下來隨便扔到了地上。解開腰帶一褪褲子,他順勢轉過身,一屁股坐到了床邊。此刻四周無聲無光,他放心大膽地長嘆了一聲‐‐他是不愉快的,他很久沒有愉快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