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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像做文章一樣，暗暗地另起了一段，&ldo;特別是，你和尋常的青年還不一樣。尋常的青年，找個情投意合的伴侶，也就足矣；可你是有大志向的人，你若是娶妻，那單是情投意合還不夠，還應當有其它的‐‐其它的‐‐&rdo;露生打了結巴，因為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措辭才好。片刻的猶豫之後，他索性換了直截了當的說法，&ldo;龍相，我覺得你若要娶妻，就該娶一位某將軍或者某總長家裡的小姐。聯姻的意思你懂不懂？就是你結一次婚，不止是要娶一個女子回來，還要和這女子的家庭結成同盟，她的家庭要能夠幫助你往上走。而且將來你免不了要和種種人物交際，你的太太在這一方面也要能助你一臂之力，替你爭面子，幫你交朋友。明白了嗎？&rdo;話到這裡，算是告一段落。露生看著龍相，希望龍相立刻恍然大悟，然後馬上另換目標，放過丫丫。至於誰家的小姐會倒了大黴嫁給龍相，那他就管不著了。然而龍相的眉毛落回了原位，漫不經心地只答了三個字：&ldo;用不著！&rdo;露生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凌亂，沒有說服力，但是他不能把一套話連著說兩遍，故而他決定暫且退讓一步，只道：&ldo;你不聽我的話，可以去問問徐參謀長的意見。&rdo;龍相不以為然地抬手撓了撓後腦勺，&ldo;神經病！我娶太太，問別人幹什麼？&rdo;露生不甚甘心地補了一句：&ldo;你有點兒政治頭腦好不好？&rdo;龍相不耐煩了，對著前方一踢腿，&ldo;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的頭腦？給我滾！&rdo;露生知道這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明白的話，也沒奢望著能一鼓作氣勸得龍相回心轉意。他真滾了，一面滾，一面又琢磨著新主意‐‐龍相實在不是個好對付的，但是無論如何，他抱定了一個宗旨，就是不能讓丫丫嫁給他。露生認為丫丫應該嫁給自己。在他心中，最美好的時刻是他和丫丫之間隔著一道簾子，他在簾內讀書寫字，丫丫在簾外做針線活。他知道她在，她也知道他在。有話說話，無話沉默，各忙各的。然而他與她同呼吸，也心照不宣地共命運。露生不知道自己對丫丫存著何種感情，他時而覺得丫丫很可愛，時而覺得丫丫很可憐。退一萬步講，他寧可讓丫丫在簾外做一輩子針線活，也絕不能讓她嫁給龍相。他可以確定，這些年若是沒有自己在這院子裡，丫丫早讓龍相給折磨死了‐‐不完全死，也是半死。在接下來的幾天內，龍相長久地外出不歸，露生閒來無事，便用腳踏車馱了丫丫在城裡兜風。縣城地盤有限，頂熱鬧的兩條街一走完，露生便馱著丫丫逆著風騎回了龍宅。沒走正門，他在側門外放下了丫丫，因為怕撞見龍相。龍相併不介意露生與丫丫獨處，只是在家可以，出門不行。露生一旦帶著丫丫出門玩上半天或者逛上一趟，被他知道了，他便認定了這二位狼狽為奸，是要甩了自己。露生剛伸出一條腿踏了地面剎了腳踏車，丫丫便很靈活地跳了下來，快走幾步先進了小門。她怕嬸嬸嘮叨教訓，不敢明目張膽地總和大哥哥並肩出入。然而今日她進門之後走了沒有幾步，迎面卻是和陳媽走了個頂頭碰。陳媽挎了個小包袱，像是要告假出去串門子，抬眼見了丫丫，她變臉似的，忽然笑了個滿臉開花。丫丫一愣，後方的露生也一愣。因為陳媽對丫丫素來冷淡，最親切的時候也沒笑成這模樣過。丫丫心虛了，以為她是嘲笑自己挺大個姑娘不知檢點，總坐著大哥哥的腳踏車出去跑，然而陳媽隨即開了口，聲音喜氣洋洋的，當真是熱情洋溢，並非作偽，&ldo;大姑娘！怎麼才回來？你嬸嬸找你都要找瘋了！&rdo;丫丫一聽這話，嚇得心都漏跳了一拍，&ldo;啊？嬸嬸找我？&rdo;陳媽騰出一隻手，一把攥住了丫丫的手，含著笑容上下端詳她，&ldo;我早就說咱們大姑娘長的是個福相，怎麼樣？讓我說著了吧！&rdo;丫丫這時才留意到&ldo;大姑娘&rdo;三個字‐‐她一個奶媽子帶來的侄女，在這家裡至多算是個有點頭臉的丫頭，怎麼就忽然頂上了&ldo;大姑娘&rdo;的頭銜？她活了十七歲，還從沒聽誰這樣尊重地稱呼過自己。求援似的回頭看了露生一眼，她緊接著轉向陳媽，沒敢把手抽回來，只昏頭昏腦地囁嚅道：&ldo;我……怎麼了？&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