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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媽笑得咯咯的,抬手用食指一戳丫丫的眉心,戳得又輕巧又慈愛,像是老媽媽對著最心愛的小女兒,&ldo;你們是打小兒一起長大的,我早就料定了會有今天,如今喜事終於來了,你怎麼還害起了臊?好啦好啦,我不逼問你了,你快到你嬸嬸那裡去吧。你嬸嬸找了你半個下午,這把她給急的喲!又是急又是喜,你嬸嬸還哭了一場。&rdo;丫丫越聽越不對勁,懂是完全沒懂,但是生出了不祥的預感。一張臉本來熱得緋紅,汗溼的劉海都粘在額頭上,此刻晚風一吹,她的紅臉褪了顏色,熱汗也全降溫成了冷汗。回頭又看了露生一眼,她那兩隻腳像是釘在了地上,竟然一步也邁不動了。她甚至下意識地想要從側門衝出去,頭也不回地跑出十萬八千里。為什麼要跑,她說不清楚。她不大聰明,沒什麼知識,更沒有本領,可她有本能。出於本能,她想逃。然而露生一直沒出聲。陳媽推了她一下,又拍了她一下,嘻嘻哈哈地催她趕緊往裡走,又向前喊道:&ldo;露生,你也回來得正好,來,你給我出把子力氣吧!&rdo;丫丫受了陳媽那一推,人晃了晃,只覺自己忽然沒了立足之地,只好低著頭向前走去了。陳媽緊走幾步,把包袱放到了露生那腳踏車的後座上,讓露生隨他走一段路,幫她將這包袱運到一條街外的妹妹家去。露生隨著她掉頭出門,剛走出側門沒有七八步,陳媽便低聲開了口,&ldo;少爺下午,也就是兩三點鐘的時候,回來了一趟,對黃媽說要娶丫丫做正房太太。黃媽聽了這話,先是不信,後來信了,當場樂得昏了過去,把家裡人嚇了一跳,連掐人中帶灌水,忙了好半天,這才讓她緩了過來。&rdo;露生默默地聽著,不言語。陳媽又道:&ldo;他這個話一出,那丫丫就不是過去的小丫頭了,就是有主的姑娘了。你再蹬個洋車子帶著她到處跑,不分白天黑夜地跟她在一個屋子裡待著,可就不行了,聽見沒有?&rdo;露生推著腳踏車,不快不慢地一直走,還是不說話。陳媽不管他說不說話,自顧自地往下講:&ldo;你那點兒小心思,我都明白。你十二歲就到了我身邊,我是眼看著你長大成人的,我還看不透你?我知道你瞧上丫丫了,可那丫丫本來就是黃媽給少爺預備的,少爺自己也願意要她,你能和少爺搶?再者,我說句不怕你惱的話,要我看哪,丫丫還真是配不上你。那丫頭笨手笨腳就不說了,還木頭木腦的,就說模樣還好,也沒好成天仙啊!少爺配她,我看正合適。真要是千金大小姐落到了龍家人手裡,肯定落不到好結果。不如就讓他倆在一起過,反正她一個丫頭,能進龍家的門已經算是祖墳冒青煙,少爺和她還親,挺受她的哄。&rdo;露生這時開了口,聲音很輕,是個魂不守舍的模樣,&ldo;丫丫木頭木腦,是被他嚇的。丫丫被他嚇壞了。&rdo;陳媽瞪了他一眼,因為恨鐵不成鋼,所以忍不住咬牙切齒,&ldo;個人有個人的命!人家馬上要當司令太太了,用你個傻小子瞎操心?&rdo;陳媽認為露生是天下少有的好小子,所以一路百般地譬喻教訓,不許他為了個一分錢不值的丫頭傷神。而與此同時,丫丫坐在東廂房臥室的暖炕上,抱著膝蓋也在發呆。這可真是發呆,呆得雙目圓睜。可是看什麼都影影綽綽,耳朵和外界之間也隔了一層膜,任何聲音傳到耳中,都是含糊籠統的一片嗡嗡隆隆。黃媽盤腿坐在她面前,手裡攥著一條大手帕,說一陣,笑一陣,笑一陣,再哭一陣‐‐&ldo;早就看出少爺好,可沒想到會這樣好,這樣有出息,這樣重情義。丫丫有福啊,將來是要當正宮娘娘的啊!也虧得是自己有眼力,若不是自己當時發了話做了主,丫丫早讓那對沒心沒肺的爹孃賣出去了。賣出去的話,養到如今這麼大,也早該嫁人了。可是普天之下放眼瞧,誰家的小子還會比少爺更好?&rdo;說到這裡,黃媽喜到極處,又落了淚。至於丫丫為什麼直著眼睛不言不動,她沒多想。姑娘冷不丁地定了終身大事,照例都是要反常的,都是要木著臉裝傻的。黃媽沒心思去逗丫丫說話,只是暗暗覺著丫丫有本事。平時看著是個沒嘴的葫蘆,其實更有主意,自己先前倒是小看了她。至於龍相‐‐在龍家,黃媽並不比陳媽的資歷淺,陳媽知道的,黃媽也知道。但黃媽看龍相如同看了活心肝一樣,在她眼裡,龍相一點毛病也沒有。犯了天大的錯,也只是頑皮,只是鬧小脾氣。有時候那姓白的小子竟敢對著龍相動拳腳,黃媽看在眼裡,又疼又氣,恨不能把這位一無所有、吃白食的白少爺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