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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團長聽出了意思來，登時直起腰轉向他：&ldo;那你想怎麼著？&rdo;海團長也扭頭向他凝視了，半兇惡半玩笑的低聲反問道：&ldo;你說呢？&rdo;趙團長忽然有點心慌：&ldo;老海……你別亂動心思啊，抗日總是個積德的事情，再說咱們既然早入了這一行，那就得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平時就屬你膽大不怕死，怎麼現在還慫了？&rdo;海團長直勾勾的盯著趙團長，情緒驟然激動起來：&ldo;我當初入這行是為了吃飯活命，不是為了當他孃的英雄！誰都知道應該抗日，可他孃的正規軍都跑出十萬八千里了，憑什麼老子就要留在這兒喝西北風？老子今天要是死在這裡了，外邊都沒人知道！&rdo;趙團長聽他越說越露骨，唬的連忙要去捂他的嘴，結果被海團長一下開啟了手。&ldo;老海你幹什麼？！&rdo;趙團長瞪著眼睛直髮急：&ldo;你閉上嘴，這要是讓師座聽見了，你就等著死吧！&rdo;海團長喘了口粗氣，眼睛都紅了：&ldo;外邊要說抗日，都說顧雲章如何如何，他就算真死在這兒了，也能得個虛名；可咱們呢？無名小卒，死了連個動靜都沒有，和他能一樣嗎？再說師座怎麼了？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兵蛋子懂個屁呀！土匪的種子非要長抗日的苗，你看他都把隊伍帶成什麼樣了？咱進熱河時是上萬的人馬，現在呢？就剩一幫半死不活的花子了！&rdo;海團長說到這裡，頭上出了熱汗，被冷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寒戰，語氣卻是隨之柔和了一點：&ldo;老趙，我說這話，不是責怪師座，我是覺著他幹過分了。是中國人就知道抗日好，可這抗日也不是咱一家的事情，能抗就抗，抗不了就收手，幹嘛非要拼個斷子絕孫？下面日本人早放出話來了‐‐繳槍不殺，還給官做。我不稀罕做它滿洲國的官，我就想要一條活命。咱那師座畢竟是年輕，腦袋裡除了打仗就是發疑心病，有些長遠事情，他想不到。老趙，我當你是個朋友，所以把這話全跟你說了，你要去告訴師座，我也不在乎；留在山上橫豎都是一死，早兩天晚兩天怕什麼。&rdo;趙團長深深的垂下頭去，半晌過後囁嚅著說道：&ldo;老海，我也不想死啊……我那老婆還在白家堡呢，當年臨走時她懷了倆月的身孕，也不知道那孩子養沒養下來，她自己是死是活……我老家就在本溪，原來我跟她說等我以後不幹這行了，就帶她回老家買地蓋房，好好過日子；可是……&rdo;海團長見趙團長活心了，就伸手連推了他幾下：&ldo;你別在那兒嘟嘟囔囔，你要是也覺著我這話有理，咱跟師座說說去？&rdo;趙團長心思細緻，儘管被海團長搡的直晃，卻是不肯起身：&ldo;老海，咱要是真把這話說給師座聽，他同意倒也罷了，他一旦不同意，那咱倆可是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rdo;海團長愣了一下，隨即腦筋一轉，明白過來：&ldo;那咱偷著跑？&rdo;趙團長嘆了口氣：&ldo;老海，我捨不得大哥，不放心他。我想把他也勸下山去，咱們這些人一起出來的，最好是能一起活下去啊。&rdo;海團長瞄著他：&ldo;你敢去勸？&rdo;趙團長無精打采的搖了搖頭。海團長把臉轉回前方，長久的沉默了。海團長坐在雪地上，身體在不知不覺間被凍僵了，頭腦卻是在一直高速運轉著。最後他用手肘杵了趙團長一下，探頭過去說道：&ldo;哎，我想了個主意，興許能把他給弄下去。&rdo;趙團長立刻伸出耳朵：&ldo;說！&rdo;在海趙二人躲在山石後嘁嘁喳喳之時，顧雲章正蹲在一處簡易窩棚中生火。沈天生躺在一堆乾草上，已經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不是因為病，而是因為餓。一隻小狼夾著尾巴溜進來，趴在了沈天生的身邊。這兩個月前抱回來的狼崽子已經長開了身體，乍一看像只半大的瘦狗。沈天生給它起了個名字叫&ldo;灰毛球兒&rdo;，就像他自己的外號&ldo;胖小子&rdo;一樣，非常的名不副實。灰毛球兒在沈天生身邊什麼也吃不到，時常一走兩三天，自己去覓食，然後再一路追蹤著跑回來。顧雲章屢次想要把灰毛球兒殺掉吃肉，可沈天生對它有了感情，哭天抹淚的硬是不讓。顧雲章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心裡也明白自己這是在往絕路上走，對於沈天生來講，一個灰毛球兒救得了他一時，救不了他一世；既然如此，索性就依著他的意思手下留情，也好讓他心裡高興一點。
